年少的岁月,总是匆匆而过,快的仿佛就象从没发生过一样。程峒和姜晓菀本是表兄妹,从小在本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要论感情,只怕是兄妹之情多于男女之情。至少,姜晓菀是这么认为的。
还记得她刚及笄那年,也是程峒要去参加秋闱之年。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偷偷跑到她的院子里,来见她。倒是将她吓了一跳,瞒过父母,与外男私自见面,已是不合规矩,没想到她的心却是格外的兴奋雀跃。
更没想到的是,两人见面后,程峒竟然向她表白,并承诺此生非她不娶,只待高中归来便上门提亲。长这么大,一直恪守女德,却没想到竟然有人要与自己私定终生。姜晓菀的心怦怦直跳,她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虽然自小她就一直当程峒是哥哥,可是他诚挚的剖白却让她心头荡起别样情绪,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可是却总觉得很是甜蜜。然而,即便如此,她究竟还是没有答应。
她不敢,不能,十几年来爹娘的教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骨髓之中,让她不允许自己做这么样的事情。婚姻大事,不经父母就私自定下,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她做不到。就是这样与程峒私下会面,已经是她此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复,程峒失魂落魄的走了,这一走就没再回来。姜晓菀却患上了相思,她总是反复的想起那天晚上,院子里,小楼下,明月皎皎之中的那张脸。对她诉说着相思之苦,诉说着对未来的期盼。
她甚至想过,他家里虽然没什么钱,可是若真的能高中归来上门求亲,爹娘或许也能答应。若是爹娘实在嫌他家贫,她这些年倒还有些体己可以给他,再去求一求娘亲,娘亲最是心软,说不定她还能帮着劝劝爹,到时候或许也就能答应了。
她一天天的这么想着,等着,带着一丝喜悦,带着一丝期盼。时不时的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数一数,再想一想两人的未来,心里总是缠绕着一丝甜蜜。
谁知道,天不怜有情人。她没有等到程峒再回来,却等来了要嫁给米铺老板佟福贵的消息。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她却不敢反对,不敢顶撞,自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默默哭泣。直到她哥哥姜如海进来才发觉天色已晚。姜如海看到她这幅形容,知道她心里是不愿意的,于是劝慰道:
“妹子,我知道你嫌弃佟老板年纪太老,配不上你。可是你要知道他在咱们秋田县,那可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你看看他们家的米铺,酒肆,还有那些田产,光是这些就够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再者说了,你这般下嫁,后面还有哥哥我。他的生意都捏在我的手上,让他生他就是生,让他死,他就是死。你嫁过去,他一定会变着法子对你好的。
别看他年纪大一些,可是就是成熟的男人才会疼人。那些个毛头小子,嘴里倒是会奉承,可是一扭头只怕连你姓什么都记不住了。妹子,听哥哥一句劝。嫁人还是要嫁有家底人老实的,对不对?”
姜如海比她大许多,现在在家里说话比爹爹还要有用。她一向敬重他,这门亲事是他定的,现在他又这么和自己说,或许这门亲事真的是对的吧。
可是她又实在不死心,使劲扭了扭手上的小帕,抬头看向姜如海呐呐问道:
“哥哥,这些天可有表哥的消息?”
“程峒?”姜如海嫌弃的皱眉,“听说,那家伙考试失利,已经去投军了。现在八成是在江夏,这些年燕兵南侵,乱的很,谁知道是死是活。”
说道这里他话锋一转,眼睛紧紧盯着姜晓菀说道:
“小妹,你别以为你和那小子的事情,只有你知他知。那天晚上你们俩在园子里做了什么,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程峒那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倒挺美。不许你再想着他,你给我好好的待嫁。知道吗?”
姜晓菀闻言脸色大变,为什么他会知道?那晚明明就只有程峒和自己两个人啊。
姜如海看姜晓菀一下子面无血色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厌弃。
他这个小妹,实在不懂看人。那个程峒前脚离了园子后脚就被他的人给拿了,不等逼问,就跪地求饶将两人的约定一字不差的抖落了出来。还恶人先告状的说是他小妹勾引他。
哼!姜如海面上浮上一抹戾气。这种男人,没种的东西,他的人明明听见小妹拒绝了他,他竟然还敢将脏水往她身上泼?真是个孬种!打死都不为过。只是他那时还看着小妹的面子,想着若是他真死了,只怕她知道了未免要伤心。于是痛打一顿撵了出去,再后来听说,果然落榜去投军了,真是个废物!
一想到那个废物他心里就上火,姜如海也不准备多呆,看姜晓菀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再敢折腾了,于是走出门,吩咐手下一定要牢牢看住人,绝不能在成婚前有任何闪失。这桩婚事可是让他颇费周折,他的未来,可全指望在这上面了。
就这样,姜晓菀在层层看管之下,上了花轿。将那颗初初萌动的心,扔在了她的旧日闺阁之中。带着对未来的惶恐,走进了佟家。
却不曾想,佟家竟是这般。
夫妻恩爱全无,甚至做不到相敬如宾,她心中痛苦不堪,只能吃斋念佛但求静心,没想到去庙里烧香的时候竟然碰到了回乡的程峒。
数年的边疆岁月,风吹雨打,卧雪眠霜。将他的少年模样全数摧毁,一如她憔悴的面容,诉说着这些年不可告人的苦楚。两人四目相望,竟是无语凝咽。
数年不见,两人在茶社坐了半日,聊了许多。终究,他没说被姜如海打到吐血,只是告诉她边塞风光甚好,休战之时却是别有风情。而她也没提在佟家的遭遇,两人只是回忆着儿时的糗事,笑一笑,云淡风轻。
互道珍重之后,她心里明白这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回到佟家竟有些神思恍惚,遣了跟着她的小丫鬟,自己一个人在在后花园逛了半晌,心中才稍稍定了些。回到房中,却不曾将刚进门,就被佟福贵飞起一脚踹在心窝上。
“贱妇!竟然敢私会旧情人,还有脸回来!”
佟福贵一脸阴沉,两眼喷火的看着她。她被一脚踹飞,伏在地上痛的说不出话来,勉强抬头,却看到自己的贴身小丫鬟一身是伤的跪在佟福贵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