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宇文翊,宇文翊走过去,将王全扶起来,安慰道:“慢慢说来,巡按大人在此,谁也不能动你分毫,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王全点点头,站起来一拱手,将这些年来压在心中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启禀大人,小的今日要检举县令大人蓄意破坏大坝,草菅人命。”
王全一语既出,米团脸色一变。她曾经想过鄂州水患的很多可能,但是却根本不曾想还有可能姜如海会蓄意破坏大坝!她目光一沉,紧紧盯着王全,等着他的下文。
只见王全继续说道:“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虽然这些年姜大人年年都会召集秋田县的男丁去修筑大坝,可是在大坝初初建成的图纸上明明标注要用巨石垒放,还要浇灌粘合剂加强以抗大潮冲击。
可是不知为什么六年前秋田县被大水淹没,大坝被冲毁后,姜大人就弃图纸不用,也不用巨石重新建造大坝,只用沙包,土方填补。然而沙包土方根本不能抵挡大潮,这是秋田县连黄口小儿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在连着几个人进言都被他杀了。从此大家都敢再提任何意见。
正是因为这样,大坝年年修年年塌。而朝廷也年年拨发赈灾银钱和粮食。可是,那些银子,全部被运到了姜家大院的库房。而赈灾粮食全部被运到了佟家米行。灾民们一粒米都没分到。
一开始佟家米铺还会时不时拿出些米分给大家,可是好景不长,慢慢的连这些米都没有了,只是偶尔一些好心人会做些粥场接济灾民。
然而这些根本不足以让灾民吃饱饭,秋田县的物价又不停地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吃的上米饭了,更别说那些灾民。灾民没有饭吃,就在衙门前,米行前闹,姜大人派人打了好几次,后来干脆将他们全部撵出城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米团静静的等他说完,然后问道:“当年的大坝修建图纸你可知现在存在何处?”
王全想了想,回道:“回大人,这些事情小的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县丞王仲诚负责。”
米团点点头,然后又问道:“王捕头,你今日所说的话,可是全部属实?日后大堂之上,你可敢与姜大人当面对质?”
王全愣了愣,然后一咬牙低头拱手说道:“巡按大人,我王全,读书少,别的不懂,但是与人为善,不可说谎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王全所说,句句属实!愿意与姜大人对质。”
米团点点头,看向宇文翊问道:“宇文兄,方才王捕头所说,你可都记下来了?”
宇文翊点点头,放下笔,将所记录的供词拿给米团看。米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让宇文翊拿给王全,让他签字画押。
“王捕头,去请你们县丞过来。然后再让人将外面击鼓鸣冤的灾民放进来,即可便审。”
王全领命下去,不一会儿秋田县县丞王仲诚就上来了堂上。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中年人,背微微的驮着,走的很慢。走到堂上,他对这米团拱手行礼道:
“卑职秋田县县丞王仲诚,见过巡按大人。”
米团抬眼一看,倒是个不卑不亢,颇有风骨之人。当下和颜悦色了几分,问道:
“王县丞,你可知道当年秋田县大坝建造之时的建造图纸,现在存放在哪里?”
王仲诚想了想回道:“回禀巡按大人,那个图纸应该存放在秋田县县衙的仓库之中。多年未用,如果大人现在要调用,可能翻找颇为困难。”
“哦?”米团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着书案桌面,缓缓道:“你们姜大人一个外行人,年年修堤坝,难道都不看图纸的吗?”
王仲诚对米团的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惊讶,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答道:
“姜大人兼管堤坝修葺之事是这两年的事情,因为之前的水部监官畏罪自杀所以姜大人不得已而为之。前面怎么修,姜大人接手后就怎么修。我这里倒是有去年水部监官畏罪自杀前的大坝修葺图纸,如果巡按大人要看,卑职可即刻调出。”
这个人不简单。米团目光一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明显是姜如海的人,而且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只怕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米团挥挥手,对他说道:
“王大人,本官既要你手上的去年的大坝修葺图纸,也要秋田县大坝始建图纸。既然王大人说有,那就劳烦大人给我全部取来。”
王仲诚不动神色的全然应下,然后告退。此时王全带着唐瑾和一众流民走了进来,贵在堂下。唐瑾看了眼米团,两人眼神交汇,心中已是明了。他默默走到米团身边站定,不动如山。
米团看着下面跪着的流民,流民村村长王有德赫然在列。他们的衣着比她刚刚遇见的时候穿的似乎干净了些,却仍是衣衫褴褛破烂不堪,彰显着他们生活的艰难。
她收起感慨,向堂下朗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状告何人?有何冤情要诉?”
跪在下面的王有德,往前膝行了两步,双手将状纸举过头顶高声说道:
“启禀大老爷,小人是城外流民村的村长,带着流民村村名状告当今秋田县县令姜如海克扣工人工钱,压榨百姓。”
很好,这位王村长,虽然年迈可是头脑清晰,说话明确,她果然没找错人。米团看了眼唐瑾,唐瑾走下去将状纸接过来放在米团的桌案上。
米团一一看过,这状纸虽然是她让唐瑾去跟老村长准备的,她却没看过。她当时只是告诉他们朝廷每年都有拨发赈灾银钱和修葺大坝的专用款项。姜如海这些年克扣他们的工钱是他们应得的,让他们如实写来,在巡按御史挂上告示的时候就去击鼓鸣冤。
现在看来这状纸写的倒是不错,一条条控诉姜如海的罪状明明白白。米团抬起头,看向下面跪着的几个人,认真说道:
“各位,你们状告朝廷命官可是有确凿人证物证?若是诬告,可是罪无可赦的。”
王有德一直低着头,他听从唐瑾的话来这里,是想为他那些流民村修葺过大坝的村民讨回公道,却不想上面的巡按大人竟是一开口就说这样的话。他低下头去,叩在地砖上,朗朗道:
“小老儿不敢诬告朝廷命官,确有证据!还请巡按大人为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