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强来说,白祁那简直是英雄般的存在。他从小听着白甲军的胜仗故事长大,跟着他哥哥来到这御史台的台狱当差,却没想到竟然收押的一个犯人就是他心中的大英雄,这让他简直快疯了。
可是他那日偷听了傅长雪和白祁的对话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就知道白将军是被冤枉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跟白祁搭话,鼓励他。这会子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典狱长让他去传唤白祁,他得趁此机会好好跟他说上两句。毕竟,这些日子他看着白祁的那副样子,简直跟等死一样,看的他心里难受极了。
“白将军,您知道吗,咱们京城的老百姓都是向着您的!向来是邪不胜正,您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咱们圣上,是顶聪明的,一定会还您清白的!”
张强几乎把自己肚子里能搜刮到的词句都用上了,希望给白祁打打气,这一通说,说的自己口干舌燥。白祁听着他的话,眼中浮现出一抹神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道:
“年轻人,多谢你。”
不多时,大堂已经近在眼前。白祁,站直身子缓步而前,在堂下站定。
女帝坐在高高的堂上,大理寺卿吴幼彤和刑部尚书赵佳贤坐在她的右下手,傅长雪坐在她的左下手。堂上安静如斯,只有白祁沉重的镣铐拖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上。
白祁走到堂下,右手抓起不能动弹的左手,颤巍巍的跪下,行礼道:
“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左半边身躯几乎不能动,沉重的镣铐更是压的他跪倒在地后,竟然无法起身。女帝在堂上高高的桌案后,看着他匍匐在地的样子,眉头锁的更紧了。
她尤记得当年,送白甲军出征的场面。白祁骑在高高的战马之上,那般的意气风发,他身后的帅旗飘扬,整个白甲军高呼万岁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苍穹。可如今,他们的大帅,大周的辅国大将军,竟然连战都站不起来了。
女帝抬了抬手,吩咐左右内侍将白祁扶了起来。白祁就着内侍扶他起来的力气,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将尚未长好的左肩伤口,给带的又渗出血来。女帝皱眉看着他肩膀上渗出的血迹,又看了眼他脚上的镣铐,沉声道:
“将镣铐卸去。”
看着内侍和狱卒将白祁的镣铐去掉后,女帝有问道:
“白将军,你看起来似乎身上有伤,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边的吴幼彤和赵佳贤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心中都有些闹不明白。
按道理说,女帝这番紧急下诏命林孝芳将白祁押回京城,是动了大怒的。可是怎么今天看到白祁后,又是下镣铐,又是问伤情的这么关心起来了?
二人心中揣测再三却是不知所以,转头看向傅长雪,却见傅长雪端坐不动,目不斜视,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二人朝他使眼色,也仿佛没看到一般的没有回应。二人只好收回视线,哎!圣心难测,还是小心点儿吧。
这边吴幼彤和赵佳贤二人心中各自忐忑着,而那边解了镣铐的白祁,低头对女帝说道:
“回禀陛下,这是在夏口的时候,被燕兵暗算落的旧伤。时节不好,复发了。”
女帝眼中闪过一末不明之色,她面色冷肃,看向白祁开口道:
“白祁,你还敢提夏口,你可知罪?”
“陛下,白祁何罪之有?”
白祁抬头,看向女帝眼中一片坦然。女帝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她的目光渐冷,却是不语。一旁的吴幼彤见女帝半天没说话,冲白祁喝道:
“白祁,你竟然还敢问自己何罪之有?你贪图军功,草菅人命。卖主求荣,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还想狡辩吗?”
“是吗?”白祁锐利目光冷冷扫过吴幼彤,看的他浑身一哆嗦。
“白祁自从军之日起,便在边关。从军数十载,驰骋疆场,斩敌首不计其数。所谓军功不过是圣上的赏赐而已。白祁不敢求,也无意求之。白祁一生,光明磊落,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守住大周的疆土,不被敌国侵犯,仅此而已。”
白祁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吴幼彤竟是无法反驳,他有些气恼的指着白祁怒喝道:
“狡辩!六年前,你水淹夏口,害的下游村庄一夜之间被摧毁无数,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人更是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你敢说,这些不是你的所作所为?”
白祁闻言眼光陡然一暗低下头去,过了片刻他抬头将目光看向作在堂上不言不语的女帝,缓缓说道:
“当年,燕兵忽然大兵压境,军情紧急,微臣别无他法。即便战至只剩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能将大周的疆土拱手让与敌国。战争,总是无可避免的会带来毁灭与死亡。微臣已经尽一切可能转移夏口的百姓,却不能面面俱到,拯救每一个人。”
白祁的目光带着悲怆,带着痛苦,还有一丝决然。他看向女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件事,六年前,我于陛下面前便说过,微臣此罪,绝不推脱。若是上天要惩罚此罪孽,白祁愿一人承受。只是,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微臣绝不认罪。”
白祁看向女帝的目光变得痛心起来,他顿了顿,毅然决然的说道:
“陛下,白祁死不足惜。可是燕军大兵压境,白甲军与燕兵对抗已久,熟悉燕兵手段,燕兵十分畏惧。您万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将白祁之罪迁至白甲军啊陛下!”
“够了。”女帝面沉如水的一拂袖,站了起来,看向白祁声音略显疲倦道:
“朕累了。将白祁带下去,严加看管,择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