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乃刀兵之祸也。陛下,老臣从来都不主张兵戎相见解决问题。大周这些年,并不好过。陛下仁德,施仁政,减税惠民,体恤百姓。
可陛下的仁心怎堪那燕兵虎狼之师,连番征战已经将国库消耗殆尽,再打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老臣主张接受议和。”
女帝似乎对他这个观点并不意外,示意他接着说,于是他继续说道:
“陛下,这些年来鄂州年年发大水,百姓年年遭殃。陛下花了那么多银子去赈灾却无济于事,饿殍遍野,满地流民啊。鄂州那个地方其实已经无多百姓,留下的也多是荒芜田地,被洪水浸泡的灾病四起,难以耕种。
更何况燕兵已然攻破鄂州,那些流民早就跑的一个都不剩了。那样的荒城给他们又如何?那些问题让他们去治理,而我们只需韬光养晦蛰伏几年,等恢复了元气,再一举收回鄂州六郡不迟!何必争此一时之长短呢?”
刘肃此话一出,众臣纷纷点头附议,觉得说的非常有道理,就连张显宗也移步出列,对女帝拱手躬身道:
“陛下,微臣以为刘大人此言甚有道理。”
张显宗此话一出,朝上的诸位大臣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连女帝万年不变的冷漠脸色都变了变。
要知道张显宗和刘肃可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哪次在朝上他们两个都要争的面红耳赤才算罢休。却没想到这一次张显宗竟然会附和刘肃的话,连刘肃都略显惊讶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而张显宗则不管别人眼光,他抬头看了眼女帝,咬了咬牙,低下头去继续说道:
“陛下,战至今日,我大周元气大伤,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打下去。战场之上,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军实在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恢复元气。更何况此番是燕国主动提出议和,并非我大周提出,所以在议和条件上尚可周旋。所以,臣也主张议和。”
难得张显宗和刘肃在朝上战线一致,顿时之前还争论不休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低头垂首说道:
“臣附议。”
端坐在高高殿上的女帝,看着一个个跪下去支持议和的大臣们,忽然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感从心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累了,她真的好累。或许从她杀掉她的兄弟们坐上龙椅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累了。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龙椅的侧面缓缓照在她的手上,她侧目看去,恍惚间好像是谁站在她的面前似的。
“父皇?是您吗?”
“熹儿,你怎么了?为何看起来这般疲累,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御花园玩了?”
女帝贪看这眼前这个唯一令她温暖的影子,眼中忽然感觉一阵酸涩,她喃喃道:
“没有,父皇。熹儿一直很乖,守着您的基业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是熹儿现在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父皇,您会怪我吗?”
“是什么样的决定让我的熹儿这么为难?”
女帝凝望着那双对她微笑,令她温暖的眉眼,眼泪夺眶而出。
“父皇,熹儿要将鄂州六郡割让给燕国,以求停战。我……”
“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孙!我们李家为何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儿女?祖宗不佑啊!”
人影忽然暴怒,一把抓住女帝的喉咙,死死掐住,女帝无力的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无力的从龙椅上滑了下去。
一直守在女帝身边的女官严雁儿从刚才起,就觉得女帝似乎有点不对劲。下面的百官刚跟着张大人跪了下去,她一个人对着空空如也的前面一会儿笑,一会哭的喃喃自语起来。声音实在太小,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说给百官听的,还是别的什么。却没想到,过了半天她竟然猛的一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便昏过去了。吓的她一声惊呼赶紧扑过去将女帝扶住。
在殿下跪了半天的众臣,等来等去也不见女帝发话,正是觉得纳闷,忽听殿上的陪侍女官一声惊呼,抬头再看女帝已然从龙椅上滑了下去倒在女官怀中。
“叫御医!快!叫御医!”
“散朝。”
内侍的尖细的喊朝之声和来回奔跑的太监宫女们急匆匆的脚步声,仿佛一道道催命符,让百官的心头砰砰直跳。众人皆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陛下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差了?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也只好先退出宣政殿之外。
女帝寝宫之中,里面一群太监宫女,外面一群御医。而宫门之外以张显宗为首的一群大臣迟迟不肯离去,他们心急如焚的守在宫门口,等着女帝的消息。这时候女帝的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鲁忠一路小跑的往宫门口去了,看到张显宗刚一拱手便被他拉住问道:
“哎呀鲁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陛下到底如何?怎么会好好的就吐血晕倒?”
鲁忠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对张显宗连声安慰道:
“哎呀我的张大人啊,您稍安勿躁!太医署的提点大人已经在里面为陛下医治了,提点大人说了,陛下连日操心太过,所以导致身体有些虚弱。至于吐血,是一时气血攻心,不碍事的。各位大人还是各自回府处理要务为上,这样陛下醒来,看到各位各司其职,为她分忧也是心中宽慰啊。”
“当真无事?”张显宗不相信的看着鲁忠,追问道:“那陛下可是醒来了?我要即刻面圣。”
鲁忠一看张显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陪笑道:
“张大人,您这话说的!我哪敢欺瞒您啊!只是这会子陛下还没醒,满屋子都是太医,正在写方子的写房子,熬药的熬药。张大人您要面圣,只怕还要稍缓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