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照两端。
米团这边还没缓过神来,只听书房门外桂圆急急叩门唤道:
“小姐,宫里的传旨官来了,说圣上宣小姐进宫。”
现在?
米团快要沸腾的脑子陡然清醒了起来,这个时候了圣上为什么会突然宣她进宫?再晚些宫门可要下钥了。
“传旨官现在人在何处?”
“人在前厅,等着带小姐进宫。”
这么急?米团和傅长雪对视一眼,傅长雪也察觉有些不妥,可是陛下既然遣来传旨官,就不能让传旨官久候。傅长雪对米团安抚道:
“无妨,姑且换了衣裳先入宫去看看。陛下身边的女官严雁儿为人忠厚可靠,若有什么事情,你可让她传消息出来。”
傅长雪话说到这里,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口,唤了声长羽,傅长雪的暗卫卫长羽应声现身。黑衣黑裤,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书房游廊之下,将红枣和桂圆吓了一跳。
“团团,这是长羽,曾在鄂州一路暗中保护你,你此次进宫让他在宫门口接应,若有事随时报我。”
“是。”
“不必。”
卫长羽和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的唐瑾同时说道,米团、傅长雪和红枣、桂圆不由同时侧目而视。
只见唐瑾一身精干打扮,他看了眼米团,然后双目炯炯有神的看向傅长雪拱手说道:
“亚台大人,主人出门向来由我随护。宫门守卫也多认得我。今晚忽然换人,只怕反而容易引人注目。所以由我一人守在宫门口即可,若有变故我亦会及时告知亚台大人。”
一直低头不语的卫长羽抬头看了眼唐瑾,他向来随身保护傅长雪,多次进出米府,总能看到这个名为唐瑾的护卫守在米团身边不远的地方。
他身为暗卫,出没了无声息。跟随傅长雪至今,发现他的人寥寥无几,而唐瑾却每次都能准确发现他的位置。他第一次被唐瑾发现的时候两人就交过手,他的武功确实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的模样不过二十竟有如此功力,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自从那日确认过身份后,这个唐瑾便不甚在意自己,没想到今天却截住他主子的话头,站了出来。
卫长羽的眼睛扫过米团和唐瑾,心中便有几分了然。于是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倒是米团看到唐瑾在外人面前,难得主动开口说话颇为惊讶,想了想他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于是对傅长雪说道:
“唐瑾说道颇有道理,事不宜迟,就这样吧。我先进宫,其他事情,容后再做计较。”
说罢,米团带着桂圆和红枣匆匆回房,傅长雪也不停留,带着卫长羽回府等米团的消息去了。
米团回到房中换上官服,将满头秀发高高束起,带着唐瑾去见传旨官。传旨官一盏茶没喝完,见米团已然收拾停当出现在自己面前,赶紧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寒暄过后,一群人直往皇宫而行。
夜晚的皇宫,宫女太监早已归各处,少有走动,只有紧宫守卫列队而行。米团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走到往女帝的寝宫走。
走在路上,米团思衬一番后开口向内侍问道:
“公公,在下听闻陛下凤体抱恙,不知近来可调养好了些?”
给米团带路的内侍扭头看了她一眼,面露难色,见米团看着他,又赶紧扯起脸皮,似笑非笑的说道:
“御史大人,您这下可把小的给问倒了。陛下的凤体,向来是太医署调理的,咱家怎会知晓呢?”
米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便有几分了然。
她早些年在宫中做御前行走的时候,与内十二监的那些掌事太监还颇为熟悉,这些内侍见了自己也是恭敬有礼,有什么事,也总爱和自己通个气,讨点好处。从未像现在这般对她顾左右而言他。
想来,陛下只怕是不妙啊。
米团想到这里心中越发沉重了起来。想当初她在江州,她爹被女帝授意去燕国互市,还是她押着那一车车的物资回京。她爹曾与她谈起大周的未来,是那么的忧心忡忡,又满怀希望。她从未见她爹那么矛盾过,那么纠结过,那么开心过。
自从接了女帝的密令,她爹就鲜少在家,总是在诸国往来穿行。虽然女帝从未亲口言明,可是她知道她的野心。她甚至感到兴奋,她和她爹一样,满怀希望的期待着,大周碎裂的版图聚合的那一天。
可是燕国的铁蹄,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无情的踏碎了。
燕国议和使臣入京的那一天,女帝勉力前往接见。文武百官随行,米团亦在其中。她从没见过面色那般苍白的女帝,可是她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微微昂起的下巴,刻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自己不是一个战败者,而是一个胜利凯旋的女皇。
直到燕国议和使臣退下,内侍宣布散朝,她从龙椅上缓缓站起,一口鲜血喷在身前的龙柱之上,整个人向后厥倒,从此再没上过早朝。
那天,她走的慢,听到了内侍在宣政殿里惊恐的直呼万岁,大喊太医。可是来不及她回头望,宣政殿的大门已然缓缓关闭。将一切惊恐与不知所措都隔绝在了里面。
米团看了看夜色中的宫墙,忽然觉得这高高的宫墙,仿佛直插天空,要将人与世隔绝一般。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便是,皇宫啊。
米团神色黯淡了下去,跟在内侍后面走着。长长的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又转了个弯,女帝的寝宫总算看到了角檐。
此时一名尚宫打扮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宫女,正是严雁儿。看到米团和内侍,脸上立刻浮起一抹笑容,走到跟前深深一福拜道:
“见过御史大人。”
为米团引路的内侍看到严雁儿,立刻行礼道:
“严尚宫。”
严雁儿对他点点头说道:
“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内侍应声退下,严雁儿对米团说道:
“米大人,这边请。”
原来这就是傅长雪所说的严雁儿,米团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当年她在御前行走的时候并未见过她,想来也是这些年被女帝调到身边的。看她的年岁不大,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进退的当,相当稳重,倒果真是不错。
严雁儿走在米团身侧为她引路,走到一处看四下无人便略侧身在米团耳边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