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你!”
赵佑钧看着左甄棠渗出鲜血的手臂,震惊不已,更觉得委屈。这个左甄棠分明是在逼自己!就像他的母妃,非要逼着自己去做太子,去做皇帝!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去做皇帝,非要让他去做?
可是看着脸色苍白,手臂渗血的左甄棠,他的这些话又实在不不忍心在说出口了,怕他再自己打自己。
“陛下,若是您准备好了,便请移驾御书房吧。诸位大人都已经恭候多时了。”左甄棠恭敬的请道。
赵佑钧点了点头,刚走了一步,又停下,向左甄棠伸出手去,说道:
“拿出来。”
“陛下,想要什么?”
左甄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近来这个年轻的皇帝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你……刚才打自己的戒尺。”赵佑钧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戒尺?
左甄棠微微一怔,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戒尺,奉到赵佑钧手上。赵佑钧拿在手上看了看,感觉好像戒尺上还残留着血腥味似的让他皱起了眉头。
“左相……你,可还另外私藏了什么……什么自我惩罚的……刑具吗?”
刑具?
左甄棠真是愣了,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赵佑钧的思路了。只见赵佑钧看着他的手臂,抿了抿嘴,然后挺直了腰板,冷了脸,摆出一副帝王架势来对左甄棠说道:
“左相,朕命你……命你不可再自我惩罚,你若是……若是再对朕有什么话要说,就……就直接说好了,不要再打自己了。朕,会听的。”
赵佑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是低下头去,一点儿皇帝的样子都没有了。
左甄棠看着他心中暖了暖,这个赵佑钧,大燕年轻的帝王,毕竟才二十出头,本该是他鲜衣怒马,尽情放纵的年华,却要让他这般克己节制的做一个好皇帝,当真是为难他了。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他坐上了龙椅,成了万民跪拜的天子,那就必须要承担起天子的责任。
只是他的心太过柔软,善良。这让他感动,也让他感到危险。这是赵佑钧的软肋,也是他的软肋,更是大燕的软肋。而大燕的皇帝,不能有软肋。
可是现在……左甄棠看着低着头的赵佑钧,暗暗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吧。
“微臣尊旨。”
左甄棠口呼万岁,恭敬拜下。赵佑钧见一向强势的左甄棠终于听了一次自己的意见,高兴的笑了起来。
“请陛下,移驾御书房。”左甄棠再次请道。
“嗯,走吧。”
赵佑钧自信满满的抬脚,往御书房走去。
两人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一片喧哗,争吵不休。赵佑钧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蹙在门口站定。
御书房门前侍卫看到皇帝驾临,赶紧就要通传,被左甄棠伸手一拦。
只见赵佑钧站在门口,沉默不语,静静的听着里面大臣们的争吵。
今日是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六部尚书共同面圣。自左甄棠任宰相以来,他撤了三省群相,自己稳稳抓住宰相实权,但是保留了六部尚书,让仍然让他们各司其职。
新令颁布以来,一直推行顺利,皆因左甄棠的铁腕雷霆之势。可是皇帝久不临朝,朝廷之上的传闻便渐渐多了起来。
六位尚书在御书房久等皇帝不来,便开始讨论起朝中的传闻来。这一讨论起来,便立刻分成了两派,争执起来。
有人说左甄棠一向居心叵测,对皇位觊觎已久。谋害大皇子和老皇帝,扶持新帝继位,然而此时新皇帝也已经被左甄棠挟持,此次定然不会出现见六部尚书。请六部尚书来御书房集中议政,说不定就是左甄棠的什么篡位阴谋。
而有人则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认为左甄棠在老皇帝被毒害之时,当机立断,稳住了政局,无论是大皇子是否被冤枉,正是有了左甄棠,大燕才没有陷入乱局之中。
两派人马,各自不服对方,争吵之声不绝于耳。
赵佑钧皱着眉头站在外面听了半天,才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然后转头看了看在他身边静立的左甄棠,又看向天空。
天空那么大,可是他却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不能动弹。天下之大,他有万万子民和千里江山,可是他却走不出一方天地。
做皇帝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都觉得那是要舍命相争的事情呢?
赵佑钧有些纳闷的指了指里面,问道:
“左相,他们里面有人说,你想要取代朕做皇帝。可是朕刚才想把皇位让给你,你却又坚决不不同意。这是为何?”
左甄棠腰板挺得笔直,站如青松,他转过身,看着御书房外的天空,叹了口气,无辜说道:
“大概,他们恨我吧。”
“恨你?你不是权倾朝野吗?,左相你怎么能让他们恨你?”
赵佑钧的这话,却是左甄棠没想到的。他略微惊讶的看向赵佑钧,问道:
“陛下,为什么您说微臣权倾朝野?又为何微臣不能让他们恨我?”
赵佑钧笑了起来,他看着左甄棠说道:
“你是朕亲封的宰相,是朕最信任的人,现在群相已撤,六部之上,三省之内为独左相一人独掌大权,自然是权倾朝野。
而朝廷之中,官员之间,若是心有嫌隙,自然无法相处,更不用说要一起共事。这里面,你方才说都是六部的人。六部乃国之要害,若是这里面有人与你不和,左相你又要如何推行政令呢?”
左甄棠听完赵佑钧的这番话,对他简直侧目而视。他只当他整日里沉迷在过去的回忆中,浑浑噩噩,却不想赵佑钧竟然对当前事务看的如此透彻。
“陛下圣明。”左甄棠由衷赞道。
“不是朕圣明,而是左相教的好。”赵佑钧眼中含笑的看着左甄棠,缓缓道:“这些,都左相教给朕的,朕从未忘记。可是朕对这些不喜欢,所以朕愿意左相你这般,哪怕左相你……”
话还没说完,左甄棠便打断了他,看着他笑道:
“陛下,微臣的戒尺已经被陛下拿走了。所以陛下,还是先进御书房见过六部大人吧。”
说罢,他先一步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六部大臣一见到左甄棠,仿佛狗看到骨头一般,将他团团围在身边,竟是将跟在他身后的皇帝赵佑钧给彻底忽视了。
兵部尚书李建淳是个带兵出身的莽汉子,身材魁梧,嗓门洪亮。他往左甄棠跟前一站,左甄棠顿觉眼前一暗。
“左相,你喊我们来说是面见陛下,可是我们等了快三个时辰了,却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莫非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礼部尚书钱仁贵别有所指的看着左甄棠说道:
“左相,陛下已经久未临朝,朝野内外已经流言四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左相可愿与诸位大人解释一二?否则,只怕是对左相不利。”
“你休要血口喷人!左相绝不会做那种挟持陛下的事情!”
吏部尚书王崇一口淬在地上,狠狠瞪着钱仁贵,忍无可忍的骂道。他最讨厌这种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了。
左甄棠被众人围着,还没等他开口,只听御书房的桌案后一个声音说道:
“朕在呢,没被左相挟持。”
喧嚣推搡的众人骤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向御案,只见赵佑钧正悠哉游哉的坐在桌子后面,舒舒服服的喝着茶水。
“陛……陛下您是什么时候驾临的?”礼部尚书钱仁贵抹了抹头上的汗结结巴巴的问道。
“就在你们刚才围着左相吵架的时候。”
赵佑钧,放下茶杯一脸纯良的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六部尚书,问道:
“你们还吵吗?”
“不……陛下,臣等……”
兵部尚书李建淳结结巴巴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一个下半句来。赵佑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众人说道:
“看来你们是不想吵架了,是不是?”
众人点头如捣蒜,各自自觉主动的分站两排,收敛神形,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赵佑钧很满意的看着众人恢复安静,抬了抬手,让众人平身,并且赐了座。
众人口称万岁,谢恩站了起来,各自入座。刚坐稳,忽然赵佑钧想起来了什么,便开口说道:
“方才听你们吵架,好像就是在质疑左相是否想要抢夺朕的皇位一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