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哎哎哎!大爷饶命,我是店小二啊,我我我,我只上来看看姑娘有没有什么要事情吩咐,绝无歹意!绝无歹意啊!”
店小二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忽然而起,格外的响亮。
赵佑娴赶紧放下笔,开门出去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门口有一个穿着灰黑色利落短打的男人,正用手中的剑抵着小二的脖子。
是单陵!赵佑娴认出了他。
他是赵佑钧身边暗卫十三廷里的人,在宫中的时候,赵佑钧曾经偷偷将此人派过来保护她。她有一次在荷塘边喂鱼,不小心,脚一滑,差点掉进荷塘。就是他从天而降,救了自己。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赵佑钧竟然派来了暗卫十三廷的人保护她。顿时震惊不已,也有些生气。
她知道,暗卫十三廷是宫中专门保护皇帝的秘密组织。十三廷里的人,都是顶尖的高手,从不轻易现身。他们各自守护着宫中一角,在暗中保护着皇帝的安危。
赵佑钧现在派了十三廷中的一员单陵来保护自己,那他的安危就有了漏洞。现在时局不稳,他派人来保护自己,那他怎么办?
赵佑娴气呼呼的看着单陵,用手上的绢帕将他的脸一蒙,拉着他的手,一路拖着他将他拖到了赵佑钧的面前。
她气呼呼的看着赵佑钧,赵佑钧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看了半天,最终赵佑钧败下阵来,撤回了单陵。
而这次,送她出大燕,竟然又派了单陵来?
想到这里赵佑娴不禁有些生气,她开口阻止道:
“单陵,你这是在干什么?”
店小二一见赵佑娴,立刻高呼救命。他一出声,顿时觉得脖子上的刀锋进了脖子几分,皮肤被割裂的痛感让她立刻闭紧了嘴巴。
“他不过是个店小二,你别吓唬人家!快发放了他!”赵佑娴小声斥责道。
而单陵却不动不摇,他紧紧抓住店小二,对赵佑娴说道:
“小姐,此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窥视小姐房内,十分可疑,不可轻饶。”
“窥视我的房间?”
赵佑娴疑惑的将目光放到店小二身上,只见他仍是傍晚十分的打扮,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在单陵说出的那样的话之后,他明显心虚了许多。
看来单陵果然说的没错,这个店小二确实有诈。
赵佑娴示意单陵先放开店小二,店小二重获自由后,却不敢乱跑,他一步步暗暗往楼梯靠去,脸上陪着笑,连连摆手说道:
“误会,都是误会!我……我就想看看这位美人……不不不,姑娘!这位姑娘有什么需求而已。”
原来是个登徒子。
赵佑娴的黛眉轻皱,面上凝霜,不怒而威,看的店小二打了个寒颤。
“小二哥,我这里,自有家仆照顾,不需要小二哥费心了,多谢关照。”
赵佑娴冷冷的声音,将店小二刚刚窜起的那么点色胆也给冻住了。住在楼下,闻声赶来的孙福,看着情况不对立刻将赵佑娴挡在身后。他眼中厉色闪过,看的店小二腿直打颤。
他真是黄汤灌多,脑子糊涂了才会对这么个美人起了色心,想来偷看!这个美人一看就是大家小姐,她身边的仆人护卫一个看着不起眼,可往她身边一站,又陡然凶神恶煞起来。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干嘛惹这么一号人物?
店小二咽了口水,结结巴巴的点头如捣蒜颤声道:
“小……小,小的打扰了!贵,贵人,贵人……请安歇吧,安歇吧。”
说罢他撒丫子连滚带爬的跑下了楼,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赵佑娴无奈摇头,回了房间。一会房间,关上了房门,孙福和单陵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奴才护主不利,还请殿……小姐责罚!”
赵佑娴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她从小在宫里出生,长大,对宫外种种一无所知。她在宫中的时候,因为是长公主的身份,无人不尊无人不敬,从未像这般,竟然遭歹人觊觎。自然也不知道要如何防范,这怎么能怪他们呢?
现在骤然离宫,他们跟着自己,倒是吃苦了。赵佑娴抬抬手,示意两人起来,然后说道:
“无妨,出门在外,小心些便也是了。也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这般招摇过市才对。孙福,你明日去帮我买个长长的黑纱幕篱来。或许这样好一些。”
“是。孙福领命。”
赵佑娴将目光转到单陵的身上,开口问道:
“单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要在宫中保护陛下吗?”
单陵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人。他面对赵佑娴的发问,只是指了指她摊在桌子上的一堆信笺,回答道:
“单陵奉圣旨,从小姐离开宫中那一刻开始,以命护之,终生不得离开左右。”
终生?单陵这是要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大燕吗?那赵佑钧怎么办?
“不行!你身属十三廷,你走了陛下便暴露在危险中。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立刻回去!”
面对颇为激动的赵佑娴,单陵面色不改,他只是对赵佑娴说道:
“公子说,他在信中跟您说过了,您不会赶我走的。”
嗯?什么时候说的?
赵佑娴走回桌边,拿起那叠赵佑钧写给她的信,一页页的看去,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上面写着:
反正皇姐你已经认识单陵了,以后就让他保护你吧。我在宫中已经找人将他的空缺补上了,请皇姐放心,不要赶他回来,让他护你周全。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这个家伙!
赵佑娴看着信,哭笑不得。这个家伙啊,一颗心全在她的身上,从小到大真是从未变过。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能将人再赶回去。
好吧。赵佑娴点了点头,总算是允了。
一夜相安无事。
天明之后,孙福去街上的店里买来了一个幕篱回来。赵佑娴换了一身简单的布衣,戴上了幕篱。
孙福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
“小姐姿容,当真是幕篱都挡不住。不戴幕篱吧,一看就是个公主,这戴了幕篱竟像是仙女下凡了。”
赵佑娴被孙福的话逗得扑哧笑出声来,她笑斥道:
“孙福你呀,跟在二弟身边那么久,竟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起来了。小心我写信告诉他,让他打你板子。”
一听要打板子,孙福立马连连求饶。
他太清楚他家皇帝陛下的脾气了,只要是大长公主的话,他一定照办,而且不问为什么!他这屁股还不得被打开了花?
赵佑娴被他这副模样逗的大笑不已,她的笑声感染了孙福和单陵。一行人就这么笑闹着,继续往南而去。
而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大燕皇宫,可是另一种情形了。
清晨的太极宫,充斥着肃杀之气。
赵佑钧和左甄棠两人在殿前僵持着,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陛下一定要这样固执己见,弃大燕万民不顾吗?”
左甄棠的眉头打了死结,在额间烙下深深痕迹。
他为了和亲之事,刚刚安抚了漠北来使,可是回到府中,却得到大长公主赵佑娴已然离京的消息,大为震惊。
他知道年轻的皇帝贪恋他那位皇姐给他带来的温存,那份温存,抚慰着他长久以来骚动的内心。
所以他纵容着他,他知道这份帝王的责任对赵佑钧来说过于沉重了。可是他没想到,赵佑钧竟然会偷偷将赵佑娴送出京城,就在漠北部族的使臣还在京中逗留的时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即将要去和亲的堂堂的大燕长公主离京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让漠北部族的使臣得到消息,势必会将大长公主的逃走视作拒婚。大战一触即发,难道这些,皇帝都没有考虑过吗?
“朕也不愿意的。”
赵佑钧锁紧的眉头,看起来和左甄棠有几分相像,他背对着左甄棠,看着软榻上挂着的一副花鸟工笔,那是赵佑娴给他画的。
芙蓉枝上,明明是一对飞鸟,却各立枝头,远远相望。真是,像极了她与自己。
“燕国大长公主,因病暴毙,是实属无奈。天道无常,不予相亲。想来漠北部族的可汗定能理解,朕决定为他另寻公主和亲,定不会让他……还有左相失望。如何?”
赵佑钧转过身来,看着左甄棠,眼中藏着挑衅与一丝薄怒。
因病暴毙?
左甄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竟然想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搪塞漠北部落凶悍的可汗,是怕战火燃烧的不够快吗?
“陛下认为,能将大长公主藏到几时?大燕就这么大,若是有朝一日被发现了踪迹,陛下要如何对漠北部族众人解释?”
赵佑钧缓缓在龙椅上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的苦涩笑意。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玉佩,这个玉佩赵佑娴也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这是他们周岁之时,老皇帝所赐。他,赵佑娴和赵佑吉三人一人一块,别人都没有。
他曾经跟赵佑娴笑道:“我要将这个玉佩带进棺材里去,皇姐也要带着,这样下辈子我们就能还在一起,继续做姐弟了。”
他因为这话,被赵佑娴狠狠的打了一下屁股。她说着话太不吉利,不许他再说。可是仍是将玉佩给他仔细的配在身上,然后将自己的那块戴好。两人相视一笑,他知道她应允了。
可是还未到来世,他们便天各一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