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川的冬天很少下雪,今日不知怎的,午时过后,便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儿,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落在房檐上,挂在枝头上。
夜晚的时候,我收拾好床铺,正准备去关窗睡觉之时,一转身,却见窗台上正斜斜靠坐着一个人,双手环胸,眉目含笑地望着我。
少年一袭红衣,与窗外的白雪遥相映衬,美得摄人心魄。
我扭头就走,窗户也不关了,飞快地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把脸朝着墙壁,准备装死。
可他还是开了口,语气轻佻,一如寻常地唤道:“小止儿。”
我深吸一口气,闷闷地道:“不在。”
绯雪道:“那姑娘可否替我转告她几句话?”
“不行。”我飞快地答道。
他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便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那时她正在永乐街的当铺门口,拿着一块儿银子,捧在手心里咬了又咬,瞧了又瞧,最后像宝贝一般揣进怀里。我从未见过如此贪钱的女子,我觉得好生有趣。”
“可真正吸引我的,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与决绝。雅阁有女子出逃被抓,围观者皆悲之悯之,惊之叹之,而她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的年岁分明不大,目光却是那样的沧桑薄凉。我突然有点好奇,她的身上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我想了解她。”
我打断他道:“她没什么故事,你也不必了解她。”
“因为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份绝望与清醒,我都感同身受,并深谙其味。我从小便被母亲当作女孩儿抚养,此中缘由我不便多说,但一切的一切都只为着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若我曾因这一点而对她有所欺瞒,有所冒犯,那么请你代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我始终立场不变,”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道,“小止儿,不要爱上他。”
我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前,把他从窗台上推了下去。他挑眉道:“小止儿,这外面下着雪呢,你就这么狠心?”
我没说话,只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中飞快地将窗户关上,迅速地回到床上,拿被子将整个人裹了进去,头脑中一团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面色发烫,手臂发麻,我才将被子掀开,大口地呼吸着。想了想,我悄悄地走回窗前,仔细听了听窗外的动静,确认此外并无生息之后,便将窗户打了开来。
一打开,便看见了雪中站着的少年。
今夜的他没有将头发如平常那般梳成女子发髻,而是以墨带高高束起,在夜风中飘扬着,五官精致而深邃,目光深沉,唇角噙笑,虽着一身女子装束,却分明从头到脚都透着一分倜傥洒脱的少年之气。
我暗暗道:姜止愚啊姜止愚,从前你还真是瞎了眼了!
可转念一想,绯雪之前总是十分巧妙地用脂粉掩盖了眉宇间的英气,再加之他的容颜本就绝美无俦,远胜寻常女子,如此一来,也确实不会令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