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谊当然是有的。”吴云生磕磕绊绊地回答,“当年一道进京的人数不胜数,若说没乡谊,那岂不是对沈二娘子撒谎了?”
沈轻灵不动声色,等着听吴云生的下文。
没得到附和,吴云生用余光瞥了一眼任韶春,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沈二娘子是想问我柳修武的事,但我发誓,我只是看到他披头散发地行走于汴河边,多嘴叫了他一句……”
后半句话,吴云生卡了壳,硬是没说得出来。
“他做了什么?跳河?”沈轻灵接了他的话说下去。
吴云生竟是真的点了点头,脸色瞬间煞白,哆嗦多说地说:“与我无关呀,我、我当时跳下河去,想要捞他,却怎么也没找到他,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晃,便过去了这么些年。
真被人知道他吴云生害死了人,他这身官皮怕是得被扒掉。
所以这些年里,吴云生一直守口如瓶,只在一次喝醉了时,才不小心吐露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谁成想,就这么一次,便被有心人听到,最后传去了柳家人的耳朵里。
“柳修武没死。”沈轻灵打断吴云生的悲悲戚戚,蹙眉道:“详细说说当时的事,最好把能回忆起来的,统统回忆。”
险些落泪的吴云生当然不傻,熬过一开始的慌张内疚后,他猛然昂起头,后退半步,扬声道:“沈二娘子是什么人?凭何审我?既然沈二娘子说柳修武没死,那就是在之后见过他?倘若见过,那就跟我没关系了,倘若没见过,你又为何能一口咬定他没死?”
任韶春甩着手腕就想上来收拾吴云生。
沈轻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制止了任韶春的鲁莽,接着转头对吴云生说:“吴法曹如果不想说,我自然是不能勉强的。但请吴法曹记住,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欢迎上门。”
说完,沈轻灵毫不留情地与任韶春一道,将吴云生送出了院门。
院门外临着后街,隔壁棺材铺的废料堆满了街角巷子,除此之外,还垒了好多白纸灯笼,一到夜里,这后街便渗人极了。
“你要跟踪他?”
任韶春问着,伸头凑过去,从门缝里往外看。
只见那吴云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巷里疾步走着,好似背后有什么鬼魅在追他,慢一步就被会抓走。不多时,吴云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而沈轻灵半点儿没有跟出去的意思。
“我不打算跟踪他。”沈轻灵拍了拍手,将袖摆的灰尘掸去,“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没做亏心事,为何会怕走夜路?”
柳修武的失踪,绝非落河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吴云生杀了柳修武?”任韶春大胆假设,“我觉得他不像是能杀人的样子啊,平日里怕是杀鸡都困难。”
的确,吴云生那畏首畏尾的模样,是很难将其与杀人一事联系在一起。
沈轻灵背手往后院走,目光随冷月一路飘远,落在右侧被福叔犁好的地上,喃喃道:“杀人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手起刀落,激情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