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正)
冷风忽疾忽缓地吹着,时常发出几道怪声,廊子里和阶下的人都缩着脖子,趁着管事的不察,哆嗦着用力搓手。饮羽殿内地龙、火盆都烧得旺,暖融融地丝毫察觉不出这已是寒冬腊月。只是呆得久了,有些口干舌燥。
蕊瑶新学了折手绢子的花样,嫩笋般的手指翻了翻,一只小老鼠已在掌中,她轻唤了一声:“皇上。”
“嗯。”李存勖把折子放在一旁,抬起头,眼中慢慢荡开淡淡的笑痕,“明日到行宫去,住上些日子,只带你们姐妹去,朕好落得耳根清净。”
“外面冰天雪地的,姐姐有孕在身,还是该留在宫里。”蕊瑶眨眨眼,把手绢解开,促狭地笑道,“皇上不要以为臣妾嫉妒姐姐,皇上要是嫌臣妾一个人闷,不如带上赵才人和郑御女。”
这二人一个成日只会抚琴弄曲,一个只会成日惹人心烦,一同去了也只是她的陪衬。蕊瑶微微一笑,让人为之一痴。
“也好,再带上贵妃和二皇子。”李存勖有自己的考量,留下梓娇,万一跟蕊仪冲撞起来,蕊仪动了胎气,他在行宫可是鞭长莫及。
蕊瑶不大愿意,但也无法反驳,“年前,两位皇子都要封王了吧?皇上心里可有计较?”
“昨日刚和礼部的人议了封号,至于封地,朕还在斟酌。”李存勖笑道,不大相信蕊瑶会问这些,“是蕊仪让你问的?”
没想到他会想到蕊仪身上去,笑意在香腮上停驻,蕊瑶为之一动,这正是个机会,“姐姐一向爱打听,皇上不要见怪。”
“她打听的太多了。”李存勖叹了一声,神色一黯,“不过朕病着的时候,若不是她给继岌报了信,宫中危矣。”
“不是给大哥传的信么?”蕊瑶惊讶地道,她跟韩靖远套了半日的话才知道了这些,“听说皇长子的亲兵都是找大哥借的,本来么,皇长子原是受申王辖制,而申王参与其中,他又怎么会跟申王借兵呢?”
目光顿时混沌起来,李存勖嘴角动了动,微微多了几分冷然。他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润的玉手让他掌心又暖了几分,他沉稳地道,“明日离宫,带上蕊仪,你去帮她收拾收拾。”
“好。”蕊瑶点头,她知道这一次,“带上”二字已不同于方才了。
“也罢,朕和你一同去看看。”李存勖起身,顺手带她一同下了榻,神思已不觉到了别处。郓州一事,兴城一事,还有此事,蕊仪和李嗣源怕是还没有了断。究竟是李嗣源还心系于蕊仪,还是蕊仪对他余情未了,再或是他们二人藕断丝连。
不可能,那朦胧中抚过他额头的手,那暖心的温言细语,还有她说到孩子时的笑……在到郓州前,一提李嗣源,蕊仪就沉着脸,很多事都是在到了郓州之后才变了样。
“臣妾自己去就成了。”蕊瑶轻推了他一下。
李存勖掌上一紧,不容她质疑。暖轿缓缓而行,抬轿的人抬得急稳,只听见雪在脚下发出的“嘎吱”声。不多时,李存勖忽然叫了停轿,让人把蕊瑶也扶了下来。
“好美的雪,像棉花!”蕊瑶揉了揉发热的脸蛋,娇笑着来到他身边。
“陪朕走走。”李存勖叹了一声,伸出手,让她把柔荑放在他掌心上,“蕊仪定不肯像你这样,看着朕下轿,一准找出千百个理由阻拦。”
“是姐姐太板正了,无趣。”蕊瑶笑道,她的手被全然包裹住了,比那皮裘包裹起来的身子还要暖。
笑从口中溢出,渐渐衍变为一阵大笑,响彻了空旷的宫院。赵喜义远远地跟着,也不知是冻的,还是不习惯他们的亲昵,脸上通红。远远地追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来到他跟前,耳语道,“赵公公,郭大人上了请罪的折子。”
赵喜义一阵心烦,嘴上吧唧了一下,使了个眼色,“没看见韩婕妤在么?皇上正乐着呢,提这些不中用的人,想作死是不是?”
“奴婢不敢,不敢。”小太监脸色大变,怯生生地退后几步,跟着他们。
“何事?”李存勖回头问道,蕊瑶也回过头来,两颊红彤彤的,像两朵盛放的红牡丹。
“回皇上,尚服局送来了新做的龙袍。”赵喜义笑着喊道。
李存勖点了下头,回头看着蕊瑶弯腰捧了一捧雪,团做一团。他往旁边一闪,雪团堪堪擦过他的衣角。他皱起眉头,一眼不发,佯作动怒。
“皇上?”笑在瞬间淡去,转为犹疑,蕊瑶上前,拿着帕子手足无措地为他弹落残雪,“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不该和皇上闹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