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该亲自为大哥接风。”李存勖似是很满意她的态度,笑了笑,虽不信蕊仪信了那荒谬的解释,但她能站在自己一边,足矣。
李存勖的位子上已经铺上了御用的物件,蕊仪的在他侧旁微微向后的地方,二人先坐了,蕊仪随意地问道,“太尉夫人可一起进宫了?”
“先去瑶光殿了。”李存勖点点头,像是颇为满意的样子,“你叫她平都就好,一口一个夫人,倒是把她叫老了,她大概也就长你一两岁。”
按理说李存勖和平都也是议过婚的,又是自己外公家的义女,不该说的如此含糊。蕊仪敏感地察觉到他说“一两岁”时的迟疑,“皇上和她如此亲近,竟不知她生辰了?”
“平都是外公狩猎的时候带回来的,听说是平都的亲生父亲为外公挡了一箭,她又自幼丧母,外公就把她带回府里收为义女。大概是那时受了惊吓,平都竟记不起自己的生辰八字,她原本家里也再无亲人,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外公估摸着她当时有十一二岁,也就这么定了下来。”李存勖笑道,显然并不上心。
听罢,蕊仪暗暗惊奇,原以为能被曹老侯爷收为义女的,不说出身大富大贵的朝臣之家,少说也得是手下赏识的部将。可听李存勖这么一说,平都原本的家里竟是只有一个父亲了,可能连亲戚、仆佣都没有,真真是个不知底细的人。虽说对老侯爷有恩,可就这么收为义女也太轻率了。
“倒是天做的缘分,话说回来,若是当年和皇上议成了,如今倒也是宫里的人了。”蕊仪微微一笑,有些促狭,她很想知道平都为何对李存勖的态度如此矛盾。
笑了笑,李存勖不以为意地道,“她是外公的义女,论辈分比朕高,当年也不过是一说,谁也没当真,而且外公是头一个出来反对的。后来连年征战,倒把她的亲事耽误了,大哥正室亡故,朕就做主让她做了继室,也顾不得辈分了。”
如果所料不错,存勖让平都嫁给嗣源,是为了看住嗣源,给自己安置一个眼线。大了一辈,再加上平都的年纪不能再拖了,倒是说得过去。蕊仪刚要开口,就见远处李嗣源和平都相携而来。
“臣(臣妾)拜见皇上、贵妃娘娘。”二人齐声拜道。
“平身。”李存勖起身亲自扶了二人起来,又引了二人入席,“之前多有误会,惊吓了哥哥嫂嫂,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蕊仪一口气憋在胸前,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面前放着一面大鼓,正有一只重锤高悬其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李存勖的话语神情就是这只重锤,她很好奇他如何前一刻还忧心忡忡,这一刻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这只重锤举起。
“臣惶恐。”李嗣源又要起身叩拜,他能说的也唯有这三个字了。
一下子被人拦住了,这回不是李存勖,却是平都。平都讪讪地看了李存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皇上都让你平身了,再这样子,没事也成有事了。既然大家都不想说,就揭过不提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加之此刻李嗣源神情宛若石雕,李存勖也不知该说什么,借着赵喜义一声传膳,回了座。蕊仪知道他的心思,轻拉了他袖管一下,“女生外向,嫁了人总归不一样了。”
这是说不要怪平都,毕竟已为人妇,若半点不帮着自己的丈夫,也太不近人情了。可李存勖听了面色却忽然阴沉下来,蕊仪没办法,只能开了口,“今日还未去拜见皇后,平都刚从瑶光殿来,可听到皇后怪罪我了?”
“不曾。”平都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反而看向李存勖,“皇兄,他方才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众人齐看向李嗣源,李存勖回过神来,只觉得平都举止大不同往日,此时见她一改往日温婉的性子,又道她与李嗣源有了口角,方才的不快去了一些,“大哥有话只管说,今日不必拘礼。那日朕本想让大哥看看,沙场上的兵戈用于宫中宴饮也未尝不可,不想唐突了大哥。大哥若是为此而不愿与朕这个做弟弟的说话,朕只能下诏罪己了。”
如此放低了姿态都不能释怀,难道还要上皇上以万乘之尊罪己,实在是大逆不道。蕊仪看向李嗣源,想向他使个眼色,可他硬是分毫不看向自己。她了解他,他不是不想应了存勖,只是与自己一直亲厚的兄弟兵戈相见之后,实在说不出旁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