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摆驾,蕊仪让在一边,行着蹲礼送他们离去。梓娇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跟蕴溪耳语了几句。没过一会儿,蕴溪折了回来,笑道,“皇后娘娘懿旨,德妃娘娘的病就交托贵妃照管了。贵妃娘娘也不必劳神,集仙殿自有太医和宫人照顾,娘娘只需过问几句就是了。”
“谢皇后娘娘信任。”蕊仪摸出两个金瓜子,塞到她手里,“姑娘侍奉皇后娘娘多年,本宫知道皇后听得进姑娘的话,以后少不得姑娘帮着说话。”她上下打量了蕴溪一番,笑道,“皇后很疼姑娘,想必已经给姑娘定了一门好亲事了,不知是捧圣军的哪位才俊,还是朝中哪位文武大臣?”
“贵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哪有那福分。”蕴溪尴尬地道,梓娇压根就没为她想过这些事,“奴婢还要去服侍皇后,就不陪娘娘了。”
蕊仪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去。高台上下前来送行的人都已离去,此时只剩下她和鱼凤二人。出来时没有多带人,此时就显得孤单了。蕊仪望着阶下空荡荡的青砖地,又有了那般遗世独立的感触。
那种感觉很冷,即使看不见,周围也有很多随时能赶来服侍的宫人,可这并不能减淡那种冷。在宫中艰难寻到的那份依靠似乎有些动摇了,蕊仪忍住心中隐痛,不愿多想,千方百计地找着理由,仿佛在风雨大作的海上拼了性命也要扶住那摇摇欲坠的桅杆。
直至今时今日,她才明白,无论是在韩家、晋王府,还是这浩大壮丽的洛阳宫,再或是李存勖和李嗣源。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可以安全度日的地方,她从来都没有安全过,从来都在隐隐的不安中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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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二年三月二十六
丽春台桃花盛开,称不上桃林接天,却也是灼灼的一片,在水径处围出了一小方天地。像是知道了自己的主人将度过二十岁芳龄,在花匠的巧手修剪下,开得分外妖娆。
“娘娘,快看,皇上的贺礼到了。皇上特意吩咐了,娘娘是寿星,就不必行礼谢恩了。”萱娘笑盈盈地掀开竹色府绸帘子,指着那些箱笼。蕊仪还在出神,她愣了一下,宽解道,“皇上只是去上朝了,一会儿就回来。娘娘不知道,皇上已经吩咐了各宫的人,晚上筵席上再来给娘娘贺寿,一会儿的午宴上就只有皇上和娘娘两个人。”
“哦,替我把给他们的赏赐都发下去。”蕊仪魂不守舍地道,一连想了几日,她越想越不明白。她不觉得自己的亲生父亲真的犯下了谋逆大罪,可是也不觉得韩元和李存勖是陷害忠良的大奸大恶之人,难道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也许老晋王和李存勖受了韩元的蒙蔽,那罪就在韩元,也就是她的养父。她摇了摇头,也许韩元也同样受了蒙蔽,可是又有谁有天大的本事,能瞒过这三个人?她每日身边没人的时候,就来来回回地想这些事,越来越没有头绪。
萱娘把鱼凤叫了进来,跟她使了个眼色,鱼凤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着蕊仪,想着法子找话,“娘娘是不是在想如何驻颜有术?”
不过二十岁,怎么会想这些,思绪被她拽了回来,蕊仪总算有了笑脸,“那你是不是想着嫁一位如意郎君了?”
“娘娘就会拿奴婢说笑。”鱼凤跌怪道,和萱娘一起着手为蕊仪梳髻,“今日梳得高一些,好配那一套翡翠牡丹头面。”
“错了错了,应该是它配娘娘才对。”萱娘笑着想了一阵,“娘娘,如今皇上疼娘娘,皇后也比从前好相处,昭媛也能体贴,就是满月的仇也报了一半,还有什么好愁眉不展的?”
“没什么,只是没睡好。”蕊仪随口答道。
谁知鱼凤和萱娘相视一笑,竟是异口同声地道,“也许娘娘又要有小皇子了。”
“净乱说,小心我撕了你们的嘴。”蕊仪笑出声来,起身作势要追她们。
二人连连告饶,不觉中殿外传来一阵琴声,娴熟而悠远。鱼凤止住蕊仪,促狭地笑看向殿外,“娘娘,快听,晌午要贺寿的那个提早来了。”
蕊仪快走几步,冲到内殿门口,望向琴声来处。刚好有风吹过,粉红的花瓣悄然飘下,宛若一阵稀疏的粉雨。她看不清弹琴的人,却又清楚地知道是谁,只是这曲子有些陌生。她展颜而笑,快步迎了过去,心中的猜疑被暂且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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