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若不是有蕴溪劝阻,梓娇早就上前揪住了她,敏舒面色也不好看,广袖一挥,一盏茶砸到了福儿腿边,“你血口喷人,说,你究竟受了谁的指使!”
若说前一刻李存勖面如寒冰,此刻便如打翻了染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后宫中的倾轧自古有之,他也知道明珠之事有蹊跷,但想着息事宁人,他从未想过会将此事闹到台面上,还说出了这些不堪的内情。
为子争位,梓娇的用心并非不可恕,而敏舒,李存勖看向她目中百感交集,这就是他先后赐位贤、德的女人么?他心里仿佛被塞入了一团烧着了的枯草,烧得他焦灼、心痛,目光最终落在蕊仪身上。
这是绝好的机会,他大可以因此废了敏舒的妃位,再令梓娇闭门思过,不再主理后宫。可是如此以来,家丑外扬,高贵、和乐的皇家居然如此不堪。
“皇上可都听见了?她们居心何在,她们要害姐姐和小皇子,早晚要把臣妾也害了,皇上要为我们做主。”蕊瑶目光一利,目光掠过梓娇,狠狠地瞪向敏舒,“你自己没有孩子,就想害姐姐的小皇子,用心歹毒,别说是位列四妃,就是做一乡间民妇也不配。你自诩出身书香门第,目空无人,可这里的人谁又不是?你根本配不上这四个字。”
梓娇的身世也并非绝密,只是此时无人有暇计较,李存勖沉沉地叹了一声,将将开口,“德妃德行有失,朕……”
“皇上,福儿犯下大错,不甘就此伏法,攀咬皇后、贵妃,实在是罪无可赦,皇上切不可听信了她的谗言。”蕊仪正色道,以前也许她会揪住此事不放,可是如今,她忽然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何必与她们纠缠,她已是一个笑话,又何必让别人再成为笑话,“即使二位姐姐真有此心,她们又如何会说出来。福儿,皇后和德妃有事只会吩咐你,何必把她们想的都对你一个小小的宫婢和盘托出,你的话本宫半句也不会相信。”
“姐姐,你怎么……”蕊瑶不解,目光不经意地与李存勖的相遇,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释然。那一刹她陡然明白过来,大叹蕊仪的机敏、忍耐,“是臣妾误会了,皇上切不可轻信福儿一人之言。应将这个贱婢立刻明正典刑,让各宫宫婢都看看,有谁胆敢诬陷主子,就和她一样下场。”
“皇上,原以为是满月姑娘犯下大案,没想到竟是福儿肆意诬陷。八成是她手脚不干净,偷了夜明珠,又没有门路送出宫去,才藏在了贵妃妹妹的嫁妆里。”梓娇转而看向敏舒,惊魂未定地道,“德妃未必有那歹心,但福儿曾是集仙殿的宫人,常侍德妃左右,不得不察。还请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定会秉公彻查此事。”
“德妃,你有何话说?”李存勖沉声道,一个也不发落,难免对不住蕊仪,也使宫规仿若无物。可是该如何处置才适当,他有些拿不准。
“臣妾是清白的,请皇上相信臣妾,臣妾绝没有害贵妃之心。”敏舒得不到回应,哀求地看向蕊仪,“贵妃妹妹,我即使害了你的孩子,自己也不会再有孩子。损人不利己,我又何必如此?”
不管敏舒初时安的是什么心,小皇子未能出世都与她无关。那是天意,蕊仪心中之痛早已让她失了所有感觉,原以为是老天怪她没有阻止他们兄弟相残,如今看来,却是在怪她忘记了冤死的父母和姐姐。她轻轻摇了摇头,泪光闪闪看向李存勖,“臣妾相信德妃姐姐的为人,皇上不可轻信了福儿。”
眼中闪过些许惊讶,李存勖颔首,警告地看向敏舒和梓娇,“朕也信你,但福儿毕竟曾是你的近侍宫女,你治下不严,才致使贵妃受了冤屈。没有朕的话,你便在集仙殿静思己过,如若再犯,朕绝不轻饶。”
“谢皇上,谢皇上,臣妾这就回集仙殿闭门思过。”敏舒叩头道,有生以来从未像眼下这般失态。棋书扶她起来,二人半刻也不敢多留,趁乱而去。
趁众人不留意,梓娇长舒了口气,她端了一旁宫女手中的茶盏,上前亲手捧给李存勖,“皇上,消消气,别为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生气。”
“啊”的一声惊呼,李存勖一挥手,滚烫的热茶泼了梓娇一身,他语气严厉,“皇后也该回瑶光殿了,身为皇后本应修身养性,你奢侈成性,成日只知歌舞享乐,你也应当静思己过。”
“臣妾没有,臣妾是被她诬陷的……”梓娇指着还在一边的福儿,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
“你以为朕是瞎子么?”李存勖逼视着她,沉声道。
“皇后姐姐还是先回去吧,总不能再惹皇上生气了。”蕊瑶轻声道,面对着梓娇,暗含挑衅地看着她。
梓娇也知势头不对,尴尬地扯动嘴角,“那臣妾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皇上。”李存勖说她应当静思己过,并没有命令她如此,她就顺势装了这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