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大人代州一行可还顺遂?可是要回来了?”蕊仪忽然问道,郭崇韬便是李嗣源的掣肘之人,动了箭那有不动弓弦的道理。
“是要回来了。”鱼凤一惊,面色大变,“大人此去解了军粮之急,还调了粮食赈济百姓,听说百姓夹到相送,还有人拦住城门,不想让他离开。难道又像上回一样,皇上又动了心思?”
高台一幕最终染血的是蕊仪,痛彻心扉、永生难忘。蕊仪微微颔首,叹了一声,“怕是又要来上一次了,你给太尉夫人传个话,之后就别再同宫外联系了。皇上疑心病犯起来,你哥哥还在魏州军中,你们保不得也要受牵连。”
“是。”鱼凤明白当中利害,可是在宫里呆的越久她就越想不明白,既然是如此一个不理朝政、冤杀忠良的皇帝,还有什么好拥立的,“他们都疯了不成,伸着脖子让人砍。”
“你说什么?”蕊仪看向她叹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两败俱伤只会让契丹趁虚而入,何况他们两兄弟怎么能闹到那步田地,这些话不可以再说了。”
自平都那番话后,自几位老大人喊冤而死之后,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她既无法全然割舍于李存勖,又不知李嗣源究竟有没有取胜的把握。若是两败俱伤惹得生灵涂炭,若是即使李嗣源得了这江山,也实非心知所想,只能内疚、痛苦一生,又待如何。
她似乎总是为嗣源想的太多,蕊仪心中一动,她的这番心思瞒得再好,恐怕存勖也知道一些。高台一幕也是对她的试探,这一回难保不是对她疑心,说不准又会来那么一回。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把后殿的佛龛收拾一下,我搬过去住几日。皇上若是来了,就请他到后殿。”蕊仪定下主意,转头吩咐道。
“娘娘如何知道皇上会来?”鱼凤可拿不准,谁知道那喜怒无常的皇帝出了饮羽殿,是不是就进了瑶光殿或是登春阁,那赵瑜茵不是前日封了宝林么?
“若他真动了那心思,近日就会来找我。”蕊仪淡淡地一笑,回内殿让人收拾了一通,搬到了后殿。
晚间李存勖便来了,鱼凤让人出迎,自己去了后殿告知。蕊仪听闻不曾整理衣装,反倒把高髻弄乱了些,再端端正正地跪到蒲垫上,双手合十望着佛龛上的菩萨,口中念念有词。
“娘娘,娘娘?”鱼凤看看她,又看看门外,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李存勖到了,她到廊子下行了蹲礼,“皇上,娘娘日日焚香祝祷,不肯出门半步,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娘娘。”
李存勖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轻轻将身旁的窗子推开了一些。蕊仪正兀自喃喃自语,声音虽低,他这里却听得分明。
“李嗣源负信女在先,又与其夫人曹氏多次炫耀于前,信女苦不自胜,只望他们日后离开洛阳,永不进洛阳宫。”方才那声响动已落于耳中,蕊仪故作饮恨状,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香灰上,“如若不成,信女愿折寿十年,换他一身功业俱毁、身败名裂……”
李存勖手上一僵,不禁碰上了窗框,弄出了响动。他仿若未闻那番话,故意大笑着进了去,“朕几日不来,蕊仪倒是住到后殿来了,可是恼了朕?”
蕊仪松了口气,将眼角泪水拭尽,故作欢笑道,“恼了又如何,皇上还不是在饮羽殿欢快。臣妾近日心神不安,故来此祝祷,实在没有别的意思,皇上该不会疑心臣妾行那巫蛊之事吧?”
“你不会。”李存勖笑摇了摇头,看看四周不禁皱眉,“太简陋了,就算祝祷,也不必住到这儿来。走,回前面去。”
前面一关暂且过了,蕊仪叹了一声,轻声道,“令臣妾心神不宁的岂止是那些无名之事,听说蕴溪姑娘不肯接旨,想必令皇上为难了。偏偏这门亲事又是妹妹提起,臣妾也知晓的,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蕴溪是朕母妃留下来的,自小就在王府里,一直尽心尽力。若真治她一个抗旨不遵之罪,朕也于心不忍,就是皇后也不愿勉强于她。可若是就这么让此事不了了之,又对不起你们和靖烈。”李存勖为难地道,二人走了一段,跨过门槛回了前面的寝殿,“朕也正犯愁,如何才能把你们都顾全了。”
“要不皇上再给蕴溪赐一门好亲事,妹妹和三哥那边由我去说。再要么皇上也再给臣妾的三哥寻一门亲,这样旁人也没的说道。”蕊仪细声软语地劝道。
“这样,朕就太对不住韩师父了。”李存勖叹道,目中洞黑,权衡着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