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圣驾回宫,此次行猎李存勖龙心大悦,回宫车驾上竟想让蕊仪、蕊瑶陪坐。蕊仪自然不肯坐到这风口浪尖上,倒是蕊瑶大方,一点不推辞就与李存勖同车而行。
马车内,李存勖捻着一颗白子,若有所思中久久未能落子,想想蕊仪的冷淡,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皇上又在为何事烦心?”蕊瑶轻声问,声音里笑意盈盈,“姐姐拘谨惯了,她不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不会在意吧?”
不知该从何问起,李存勖笑了笑,“朕愁的是另一件事,你与你姐姐不同,就说与你听听。”他渐渐笑中多了些寒意,“李嗣源既已入朝为太尉,却与魏州军、郓州军来往不断,这回又插手了代州、易州,已是尾大不掉,朕欲除之。”
黑子“铛”的一声落在棋盘上,蕊瑶愣住了,他从不与她说朝中之事,今日这话不知是什么意思,“臣妾一介女流,不懂这些,皇上要问,也应当问臣妾的父亲或是二哥。”
“师父老了,靖远又过于忠直,许多事情其实都是你姐姐在做主,朕也想听听你的意思。”李存勖放下棋子,目中幽深难辨。
“皇上是怕姐姐为难了?”蕊瑶不禁唏嘘,眼眸微垂,“姐姐定当是不肯的,就是二哥也确拿不了主意。可是臣妾还有个哥哥,自小和臣妾一同长大,甚是亲密。”
“靖烈?”李存勖皱了皱眉,想起那作罢了的婚事,“朕可以让他也到捧圣军中。”
“臣妾先替三哥谢皇上恩典。”蕊瑶笑道,眸光流转,目光闪避着看向他,“其实皇上要对付这种意欲谋反的奸臣,不一定要摆在明面上。皇上何不请他入宫小住,再赐御酒御膳。”
“他如何肯来?”李存勖轻轻冷笑,上一回若非蕊仪修书一封,他也不见得会来。
“计策用了一次,不见得不能用第二次。皇上是在担心姐姐不肯依,还是担心李嗣源不肯来?”蕊瑶讪笑,有意无意地暗示着李嗣源和蕊仪的关系,“姐姐不依也得依,而他一定会来。”
李存勖一下子沉了脸,重重地盖上棋盒,嘴角勾起冷笑,“蕊仪与他可还有来往?”
“姐姐是长情的人,皇上也是知道的。她想断也一下子断不了。何况她身边还有魏州来的人,臣妾这个做妹妹的,也说不清楚。”蕊瑶笑了笑,低下了头,一颗心乱颤。这些话可能害了蕊仪,可是由不得她不争。
回了洛阳宫,不到三日就传出贵妃微恙,在丽春台养病,轻易不许人打扰。又传出皇上欲在宫中请道士为祖先祝祷祈福的消息,弄了两日,又召几位同姓的王爷、大臣入宫。这两年刀兵不断,如今宫内皇后、贵妃又都病了,祈福也不是什么怪异之事,自然引不出多少猜测,但应诏入宫的人都各有自危之感。
丽春台里,蕊仪更是连坐都坐不稳了。这日一早她便接了旨,莫名其妙地让她在宫中调养,还派了几个御医到宫中偏殿。鱼凤也被人有意无意地看了起来,萱娘好不容易出去了一会儿,带回了李嗣源等人入宫祈福三日的消息。
“你想办法去找我二哥,悄悄带到后殿去。”蕊仪低声吩咐,萱娘领命而去。
鱼凤紧闭门窗,从蕊仪床下取出一只匣子,里面有一卷图,正是洛阳宫图,“皇上恐怕早有防范,断不会让大人如上回一般逃脱。恐怕要改了装扮,想法子混出宫去。”
蕊仪不免惊奇,宫图绘得极为详尽,若非修缮之时特别留意,岂能绘得,“他早就想着有这一天了?”
鱼凤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一声,“是奴婢的兄长留给奴婢逃命用的。”
蕊仪轻叹了一声,细细看图,要出万象神宫,最近的是应天门,可从那儿是出不去的,韩靖远近来巡守长乐门,那儿才是机会。然而还要绕过重重宫阙,避开巡查的侍卫和过往的宫人,李嗣源身形伟岸,宫中人又多识得他,想尽数避开太难了。
“今日太尉夫人可曾进宫了?”蕊仪深思不属,喃喃地问道。
“还不知,不过若是来了,一定会想法子来见娘娘。”鱼凤轻道,只恨自己无能,出不了这丽春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韩靖远换了太监的衣服进了后殿,萱娘来禀报之后,又为蕊仪换了宫女的衣裳,这才过去了。蕊仪见到韩靖远尚且无恙,心放宽了些,“眼下情势紧急,我就不跟二哥多说了。二哥可知今早太尉大人已经入宫了?皇上又令我足不出户,调养身子,想必又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