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已经无路可逃,这几年发生的种种,让我有了一种沦陷的宿命感,竟然我逃不出来,那么我就必须走下去,为自己的人生寻找一些答案,然后我才能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所以,我说:“即墨,请你不要阻止我,只有一些东西结束了,另一些东西才能开始。”
即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步步向草坪走去,我看得见他的难过,可是我却不知道从今往后,我与他的生活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有一点点的空隙来让我想念他的好,想念曾经我也真诚的对他过,那种不疑不易的真诚。
我回到屋子,收拾好行囊,走出梓谷的时候,即墨跟在我的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彼此没有说话,最后,我挥挥手说:“你回去吧,以后的每一步,我想踏踏实实的自己走,你帮不了我,哪怕这是清卓的心愿。”
我看见即墨的脸上升起的雨雾,清卓是这样美好的女子,任何人为着她,都是可以的,也是值得的,我的姐姐,亲爱的姐姐,至此,我该感激你给了我那么多温暖的回忆,即使沉重,想起你,依旧是温暖的。
即墨停在路上,看着我走远,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是千疮百孔,疼痛不能安歇,可是,这个世界,至少在我的世界,爱情不是我的全部,也不该是我的全部,我们始终有各自要走的路,每个人的离开和到来都是我们必须要承担的阵痛,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生,也不知道以后我还要遇见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还是得往前走,踽踽独行。
站在山峦上,看见沈秋家的院子,清晨的阳光在晚春已经很烈了,照在那些过去的东西上,美好的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是画上去的,我走到院子里,迟暮的老人拿着扫把正在一寸寸扫过青色的台阶,看见我,没有惊讶也没有微笑,平静如水,我轻声问:“老人家,这家的主人,回来过吗?”
老人这才看了我一眼,低头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说:“从来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不知道是在回答我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我知道这个声音我曾经听见过,在那个黑暗的夜里,我曾经听见过这个苍老的声音,如今,只是多了太多的疲惫。
我问:“老人家,孩子呢?”
她原本弯着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说:“什么孩子?这里没有孩子。”
“清卓的孩子,清卓和沈秋的孩子。”
老婆婆转过来看着我,突然显出悲伤来:“孩子,你放过她吧,这前世的孽何苦牵扯到她。哪怕来得不是时候,终究还是来了。”
我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我今天必须要找出答案,我说:“婆婆,沈夫人的妹妹,我曾在这里住过的,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婆婆没有理我,放下扫把朝屋里走去,在一间小房子前停了下来,婆婆指了指说:“进去吧,也许,她希望你来照顾她。”
我推开门,看见了清卓的孩子,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看着我,过了很久,她说:“咦?”然后朝我张开小手,我抱着她,看着她安静的样子,突然感动得想要落泪,这世间最美的精灵,以后,你又有怎样的生活将要面对呢?
我抱着小孩来到婆婆的跟前,婆婆说:“你不必等了,沈公子怕是不会回来了,这孩子还是交给你吧,如果有一天,沈公子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我作别婆婆,走出院子的时候,婆婆说:“姑娘,请你照顾好这孩子,不管以后的路如何难走,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感激这些心怀善意的人,在绝望中不断的磨砺出我们想要的希望,我们都是经历过痛苦和悲伤的人,所以,我们还有勇气去面对以后不完全的磨难。
走出山岗,即墨站在路口等着我,我看着他,他的目光始终停在我怀里的孩子身上,而后他说:“清儿。”
我看见孩子对着他笑,春光灿烂。
回到梓谷,我抱着清儿在清卓的坟前坐了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说,而那孩子竟然没有哭一声,我想,这就是母子连心吧,纵使已经不在,依旧可以感觉到彼此,而我那苦难的母亲,我却始终没能理解你。
即墨坐在离我们几丈远的地方,也始终沉默着。
下山的时候,即墨说:“清儿被带来了,沈秋应该会来这里吧。”
我想了想,说:“他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清卓或许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只想好好把清儿抚养长大。”
即墨说:“如此,他更应该回来。”
我看了看即墨,一闪而过的仇恨尽收眼底,我说:“爱与恨本就一念之间,彼时的好友,不必再为了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继续纠缠,死者安歇就好。”
“可是,不论何种牺牲,总的有个理由,你觉得清卓的死不奇怪吗,为什么刚好是在沈秋离开的日子,为什么,他们两的孩子不跟你讲?”
“这是我心里的疑问,可是我不想知道答案了,清儿最重要。”
“梓雅,你不能永远这样懦弱,既然选择了面对,那么所有的事情你就必须都弄明白,一知半解,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你懂吗?”
我不懂为什么即墨此时如此激动,也许我的软弱真的伤害了太多的人,可是这一次,我不是想要逃,我只是明白,当沈秋愿意出现的时候,才是我能从他那里得到真实答案的时候,我实在没必要去勉强他给我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清卓的死,不管是宿命也好,是人为也罢,答案在他那里,这个,我一直知道。
我说:“即墨,也许,我们都不是真正的我们了。”
下山的路,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