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一听，立即惊得瞪大了眼睛，说道：“妹子，那马是金贵牲口，干活不如牛有力气，就是跑的快些，而且粮草上挑剔，不好养！”

杨曦笑笑，想想也是，这如此贫瘠的地方，别说马，养个鸡都要掂量掂量，当下就将这心思压下来，一心一意的赶路。

一路上有清灵指路倒也没费什么时辰，太阳刚升到正上空的时候，李家就到了，刚好赶上李家吃晌午。

“哎哟，清灵啊，你可来了，赶紧进来坐，亲家嫂子一路幸苦了”王幼恒的表姐，王梦兰远远见着来人，赶紧迎了出来。

“不辛苦，不辛苦，梦兰妹子”秋红也是笑脸盈盈的给王梦兰打着招呼。

杨曦跟着下了牛车，见那牛累坏了，就将车卸下来，将牛栓在一边，幸亏李家是养猪的粮草多，王梦兰也客气，见杨曦生的体面大气，平日里有些吝啬小气，现在也大气了起来，连忙让一旁的打杂的伙计把杨曦的牛牵过去，给喂了喂。

“这位是？”王梦兰待大家都收拾妥善，便拉过秋红疑惑的问道。

“这是杨家妹子，俺娘收的干女儿，今儿就是她要找李兄弟谈生意的”秋红笑着介绍。

“哟，生的真水灵啊，这贫瘠的青阳县一代，俺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比清灵都生的白净”王梦兰啧啧的赞叹着，那眼神更是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杨曦来。

杨曦淡淡的笑了笑，给王梦兰问了好，然后王梦兰招呼着众人进了屋，让人去北边的养猪场叫李霍达，李霍达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汉子，表情严肃，不怒自威，脸上一条蜿蜒如蛇身的刀疤从左眼眉毛一直延伸到嘴角，说话也有些邪气，据说李霍达的父亲当初是凉城一个镖局的镖师，后来镖局越做越大，结下了不少仇人，后来一朝突变，李霍达的爹在一次运送货物的途中被贼人所杀。

为了不被仇人惦记，李霍达的娘便收拾全部家当连夜逃跑，跑到了这贫瘠的青阳县，当时的李霍达还小，可是越长大越像他父亲，霍达娘为了不让有心人认出他，狠了狠心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刀疤，本来就无比严肃凶煞的脸孔，如今加上这个刀疤，更加让人不寒而粟，每次秋红瞧着都有些害怕，杨曦则不怯场，互相客套过后，吃了午饭，便到客厅随着攀谈起来，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八十亩地？还有土豆果树？开春还要中种花和茶？”李霍达将杨曦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甚在意的笑笑：“原以为妹子是个聪明人，怎么将钱都丢在了地里？这地可是被下过诅咒的，上下几百年都种不出一点像样的粮食，妹子怎么还敢去种地！”

更何况种的都是名贵的稀罕东西，这点李霍达怕打击杨曦，没有全部说出来。

秋红一听李霍达那话，心中更是有些虚，这李霍达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他都如此说了，这种下的东西都是钱啊，杨家妹子如此会吃大亏的，心里没底转眸看了看杨曦。

杨曦轻轻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李霍达的话，打量起那些准备好的猪食，除了新鲜的草之外，最多的则是苞米面跟豆饼，想来李霍达一家家底是非常殷实的，怪不得王梦兰穿着打扮都显得比较贵气，看人也是眼高于顶，当下倒是有些怀疑刚才对她如此热情，难道是看重了她身上什么价值？

李霍达是个聪明人，有胆识，也肯下血本，别说这青阳县一代养猪的渺渺无几，还从没见过开养猪场还给猪吃这样好东西人家。这点李霍达倒是跟她杨曦很像，舍得花大钱在自己看重的商机上。

“李兄弟，话虽如此，不过钱已经投下去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若真不能收获我也就死了心，若是能丰收，你这儿需要的粮食我也可以便宜些卖给你”杨曦转身道，很是真诚。

这句话倒是说到李霍达心坎上。他从小听从娘的教导，让他不要从走他爹的路，老老实实做的庄家户，但是这贫瘠的青阳县若不能自力更生，想法赚钱，即便是有再殷实的家底也会坐等山空，他李霍达可是有想法的人，不做镖师，他便做起了生意，这养猪场当然要想法越做越大，但是这十里八村的粮食都不够吃的，他养的猪也是常常断粮，从凉城运来，算上运费又贵，所以这猪只能是一天两顿粮食，一顿新鲜的野菜，如果粮食真的供应的上，他的猪应该长得又肥又快。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反正你有八十亩地，多打的粮食也吃不完，刨去你自己需要的，剩下的都卖给我如何？作为诚意，我这里的肥料，我白送你三车，我不收你钱！”李霍达道。

不管那地增不增产，杨曦一人就拥有八十亩地，算是个种粮大户，也省得他雇人一点一点的在村里收不是？虽说这青阳县的地贫瘠，很多人宁外出打工也不愿意留下来种地，更没有人肯花钱买肥料，人们都是靠天吃饭，那肥料也是一直沤着，弄得他这儿臭烘烘的，白给人又不舍得，今天就当做送了个顺水人情。

杨曦一听，心里就乐了，这下子粮食有了销路不说，连肥料的来源都解决了，于是就有讨价还价了一番，说好以后这三年那把十亩地的粮食都优先卖给李霍达，不过李霍达要供应她三年的肥料！

李霍达也是个痛快人，当下就答应了，立即签了文书。

王梦兰瞧着杨曦原来是来谈生意的，听说手里还有八十亩地，心里也乐开了花，当下对秋红和清灵更加热情了，弄的清灵一愣一愣的，要说这个表嫂子以前可不是很喜欢她，没少在她未来婆婆面前说她坏话，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可哪有不透风的强？

王梦兰的意思是老夏家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虽说是只有一个闺女，张氏多少也是最心疼的，但是那张氏早年就死了丈夫，手头不宽裕，一个女人能把三孩子拉扯大都不容易了，那里还有什么闲钱给女儿做嫁妆，她早有意思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儿嫁给王幼恒了，只是碍于王幼恒和清灵是订的娃娃亲，而王幼恒这几年常年在外读书，很少回家，前年虽说中了秀才，但是这两年却没有传来高中的消息，想来是没有希望了，怕自家侄女嫁过去受了委屈，也就把心里的想法压了压没有再提。

事情谈好了，李霍达送几人出门，王梦兰热情的包了两包点心塞给了清灵，然后让她多在杨曦面前说说好话。

李霍达见杨曦白白净净的，秋红也是一个妇人，清灵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派了两个伙计，给他们找了两辆牛车，一共拉了三大车，那车钱的工钱，杨曦自然不能让李霍达付，自己抢先给付了。

李霍达很是满意，连连说道：“别看着你这妹子是个女人，可是做事却干脆，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回去，也看看那地！”

杨曦自然明白李霍达是不放心，想想也是，这肥料说不值钱是假的，这三车肥，怎么也要一两银子，只是因为这边的地不产粮食，农户不舍得买而已！

于是一个时辰后，肥料都装上车后，加上赶车的两个伙计，一群人便启程回杜鹃村了。

那王梦兰一直笑呵呵的把众人送到了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群人，扬起嘴角，回屋去了。

四辆车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进了村子，趁着天色，李霍达看了看那一片绿油油的小麦地，还有那长势很好，稀奇的土豆地，喜的合不拢嘴，这些作物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收成多少，但是按照这个长势下去待到丰收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差，当下也就放心，又稀罕的瞧了瞧杨曦搭建的蔬菜大棚，摸了摸，连连赞叹。

夏家要留李霍达吃晚饭，李霍达婉言拒绝，想着那么久没去幼恒家看看，便也乘着月色去了王幼恒家。

夏文强两兄弟一直到众人都吃过晚饭了才回来，一共挖了五十个大坑，还好天气逐渐冷下来了，二郎山上很平静，只是偶尔两三生狼嚎，吓的两兄弟起鸡皮疙瘩，手脚也利索起来，逼着自己赶紧挖好坑回来。

两人累了一天，秋红把晚上给两兄弟留的饭菜在锅台上热了热，是一碟豆瓣抄腊肉，和一盆野菜蘑菇汤，那菌子（能吃的蘑菇）是早上张氏抱着汤圆，带着甜香去仙女山摘野果子的时候，甜香眼尖给看到的，足足有三两左右，张氏看着欢喜，见菌子不是常见的那种怕有毒，当下又担心起来，还好听甜香说杨曦见识广，好多他们不认识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做吃食，便留着等杨曦回来了拿给她看看再做打算。

后来真的能食用，张氏也就放心的把菌子洗干净，合着野菜煮了一盆野菜菌子汤。大家倒是吃的格外香。

夜很静，上空挂着一轮弯弯的明月，四周星星点点，冬天来了，即便是这穷山野林的杜鹃村也显得格外的寂静。

夏文强坐在牛栏上，低头掏出随身携带的旱烟袋，点上，吧唧了一口，吐出浓密的烟雾。

“恒生，这日子过的俺心里踏实，比起在镇上累死累活的干好多了”

夏恒生眼眸闪烁了下，点点头：“俺也觉得，在家里和亲人在一起，即便是干活累点也舒坦！”说完，凝了凝眼眸，看了正在屋里忙活的杨曦一眼。

夏文强用那烟枪磕了磕他脑袋，低声道：“俺昨晚给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夏恒生苦涩的垂下眼，小声道：“哥，俺知道，只是你说让俺一下子忘记也不现实，总要给俺一点时间啊”

夏文强见他如此，只得长叹一声，他也了解这个兄弟，虽然不怎么说话，却有自己的心思，看看天色，就说道：“今天累了一天，咱们早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施肥呢！”

夏恒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忍住没有向屋里瞅，跟着夏文强一起去了地里。

屋里，杨曦将泡了一天的豆子换了水，又加了一些不算凉手的水进去，淘了两三遍，这才控干净水放在坑头上。

看着剩下的豆子，杨曦就去了厨房，正要点火，秋红就进来，问道：“妹子，怎么了？是汤圆饿了要热牛奶？”

杨曦笑道：“不是的秋红姐，汤圆已经睡下了，我想做个豆瓣酱，上次你跟高老姑学的大酱挺好吃，不过味太重我有些吃不惯，再说那大酱也没多少了，看着这天还没有下雪，山坡山偶尔还是能找点野菜，我像野菜合着豆瓣酱抄着吃，总比光吃苞米饼子和红苕强！”

“豆瓣酱？”秋红一听，立即来了兴趣，这黄豆还能做酱？那酱她是见过的，也吃了几次，但是自己家不会做，又贵，不舍得买，平日里吃咸菜都是奢侈，还提什么吃酱？

“虽然现在做豆瓣酱有些晚了，但是中午日头还可以，只要保持温度，虽然做出来的豆瓣酱不如盛夏做的，只要等着它发酵，起了霉茵子也是挺好吃的！”杨曦说着，将泡好的豆子放在锅里，放上水，秋红立即就去烧火。

“秋红姐，火候微微的就好，等豆子烧熟，还要把水，熬干，不能糊！”杨曦见秋红丢了两大块木头进去，赶紧道。

秋红一听，赶紧将两块烧得旺的木炭用铁夹子夹出来，又将土灰扒拉了，将那火隐隐着，然后抬头问道：“妹子，你咋懂这么多？如果不是看你细皮嫩肉的出身高贵，还真的以为你是能持家的好媳妇呢！”

杨曦轻轻一笑：“我小时候就是生长在农村的，看到人家做过。”

小时候老是被父母丢在外婆家，外婆是个持家的能手，家里的水果棚伺候的游刃有余，还经常自己想些吃食出来，外婆是过过穷日子的人，她常说她小时候过得太苦，吃不饱穿不暖的，便也多了些心思学些手艺，这孵小鸡，生豆芽，还有做红霉豆腐，都是看着外婆做过，看多了杨曦便也会了。

想到豆腐，杨曦心头一喜，干脆做点红霉豆腐来吃好了，心里想着，便问秋红：“秋红姐，家里的黄豆上次还剩下多少？”

“交了秋税后，没剩下多少了，估计就五六斤的样子”秋红抬起头想了想，然后又道：“妹子是想用家里的黄豆生豆芽吗？那可能不行，那些黄豆都在炕上摊过了，估计生不出豆芽来”

黄豆收获下来没多久就接连下了两天雨，张氏怕生芽子，便都给摊在了炕上烘干。

“我不是要生豆芽，前些天我听说高老姑家有石磨子，我想今晚泡上两斤去磨成豆花和豆腐，现在天气渐渐亮了，山上的野菜也没什么了，做点红霉豆腐，大冬天的也能下饭”杨曦赶紧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

“红霉豆腐？这词儿倒是新鲜，俺没听说过，不过妹子是有主意的，俺等会就去给娘说说”秋红笑着弄拉了几下火心子。

见杨曦把锅盖盖上，想起了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鸡蛋，又问道：“那小鸡怎么孵？那蛋买回来俺可没敢让娘动呢！”

杨曦当时只是随口一提，生怕秋红不让买鸡蛋，见她真的上了心，当下就跟她说了办法，现在这天气，虽然温度达不到，但是那坑上与火灶是通着的，所以放在坑上，问题也不大。

等浮出了小鸡，用衫子把四周密封起来，在给做点窝，保暖便行。

秋红一听，立即就兴奋起来，连忙催着杨曦，将蛋放在了炕上。

甜香正在屋里哄汤圆，见杨曦将蛋放在坑上，忍不住问道：“曦姨，把蛋放在炕上是等着弟弟晚上吃么？”

杨曦一听，忍不住笑了，四斤鸡蛋，二十五个，当下留出五个，放在篮子里，对甜香道：“这蛋不是给弟弟吃的，是生小鸡仔的，喏，这些蛋是给甜香吃的！”

杨曦拿给甜香看。

甜香一双眼睛兴奋的直放光，欢天喜地的接了篮子，看着里面一个个圆咕隆咚的鸡蛋，

想了想，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将篮子放在汤圆的面前：“给弟弟吧，弟弟最爱吃鸡蛋了，甜香吃弟弟剩下的蛋白就成！”

汤圆坐在炕上，现在他一个人都能坐上半个时辰了，算算也差不多快五个月了，只见他伸出胖乎乎白白净净的小手，戳了戳放在篮子里面的鸡蛋，被他戳中的那个鸡蛋咕噜噜的在篮子里面滚了一圈，小汤圆立即张着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黝黑明亮的双眸闪闪发光。

“就你最淘气”杨曦疼爱的抱起汤圆，轻轻的在他屁股上拍打了一下，小汤圆不但没哭，反而嘴巴张的的更大了，小手不老实的扯着杨曦的长发。

“弟弟好厉害，都长两颗牙齿了”甜香眨巴着大眼睛，兴奋的笑着。

嗯？杨曦赶紧低头瞧了瞧，还真是，下面也冒出了一颗，雪白雪白的，这家伙已经长了两颗了。

“曦姨，俺娘说弟弟比俺小时候聪明，三个月就能抬头了”甜香目光炯炯的看着汤圆，眼神里面带着赞赏和小小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