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没有说话。段庆然所说种种都是实情,她忽然想,如果自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会不会就不再纠结。
可她没死,她也没打算在死一次。
“我知道皇姐的身边还有另外一拨人日夜守候,我的侍卫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好歹我还能站在这里有些许时间和皇姐从容地说说话。”段庆然对着锦城,眼睛里说不出的景仰爱慕。皇宫里的人,都惯会装的,太子殿下更是个中好手。
说话间,段庆然的侍卫拿上来一个匣子,匣子被段庆然打开,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一颗药丸。
徐侍天强撑着拦在了锦城身前。
“这是什么?”
段庆然把药丸取在掌心,回答:“这个药丸,能断人声带,使人口不能言。皇姐如果爽快地吃下,我也好早点放你和徐侍天出去治疗。”
“你仅仅是要毒哑我?”锦城微笑反击,“不能说话,我还能写。你确定要冒这个险?我从来都不打算放过你。”
段庆然摇摇头:“皇姐,我现在根本不怕你的报复。你很有实力,我相信。但是你杀不了我的。我只是想,惩罚你。”
“惩罚我?段庆然!你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锦城觉得甚是荒谬。
太子殿下朝着锦城走近了一步:“皇姐,我很憎恨自己的过去,但我又不想惩罚我自己。所以,找血脉相承的皇姐承受这样的痛苦,我觉得合情合理。”
疯子!锦城和徐侍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段庆然久贫乍富,久低乍高,讨厌以前的自己,却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
“你的过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在取尽好处,杀尽好人的情况下,还有脸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
“皇姐果然和那位少夫人学了一套,叫骂起来完全没有当年长公主的优雅华贵了呢!”段庆然的眼睛微微一蹬,略带点埋怨地道,“怪不得,之前的人只认你做阿锦,却不知道你真是我的皇姐。”
制止住锦城接下来要说的话,段庆然补充完自己的思路:“皇姐,你觉得埋怨,觉得不公平,觉得没道理。可这些就是实力啊。你站在高的地方,关系由你书写,可现在我站在高处。我觉得处处不开心的过去就是和皇姐有关,皇姐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不是吗?”
锦城只觉得自己又看见了广武帝。为了宜妃疯癫暴怒,不愿救济边疆的父皇;逼死母后还面带微笑的父皇;站在高高的乾坤殿上颠倒黑白,侮辱母后的父皇。段庆然果然是他的好儿子……真是,一模一样。
为了自己的私欲,闹得天下难宁;为了自己喜好,不顾天下苍生。
难道这就是段家为皇,带给这个世界的一切吗?
段庆然的药丸已经送到她的嘴边了。锦城盯着段庆然的眼睛,却只看见一滩黑水,没有丝毫的情感。或许他的感情都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没有人能窥见。
锦城伸手,越过神色担忧的徐侍天,把墨水洗刷过的药拿在自己的掌心。段庆然才看见,皇姐的手不复原本的细腻,还结了茧。
“问……问题。”见锦城真的想要吃下这粒并不知药用的东西,徐侍天艰难开口。
段庆然侧头去看他,他的脸上还有血丝没有擦干净,他的剑还在震鸣,他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有问题?”
徐侍天点点头。他说话向来很慢,但段庆然还是像以前那样慢慢地等他把自己表达清楚。
“认……认出……”说了两个字,徐侍天就说不下去了,他的手指指向了锦城。
徐侍天和段庆然不愧为铁搭档,连锦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段庆然已经开始回答了:“军师,你想问我为什么发现皇姐是皇姐?这个是你没有做完美。”段庆然故意顿了一下,看着徐侍天本就不好的脸色继续刷上一层白,“我相信权利的美妙。如果阿锦真是位乡野女子,你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她?你可是远站在她的上面。”
徐侍天闻言,眸色暗淡了一下,又转回了光明。他下意思看向锦城。锦城也回望他。
我懂。锦城伸手摸摸胸前,那里有一朵玉莲花。
段庆然这次真是误打误撞。徐侍天这样高风亮节的人这么可能会碰一位还没有娶过门的姑娘?更别说还是打算当做锦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