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武帝陷入的沉思。他之前对于锦城公主府纵火受难保持缄默的态度,一来是段庆然做皇太子已久,根基已深不好妄动;二来,他也想不明白当年段庆然到底在公主府中得到了什么好处,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他也有想过陈府的宝藏,但当年陈袭明死得不清不楚,身边更都是自己的人,宝藏绝不可能会在锦城手中。
他最近的确疏远了太子,但是段庆然也明白自己的太子之位非常牢固,应该不会妄动才是。不过……
他扫了眼下面跪着的一儿一女,心中也犯了嘀咕,到底该相信谁呢?
若是太子撒谎,他前后举动几乎没有破绽,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带自己去凉灯亭,无论那个乱臣贼子有没有策反锦城,对于他来说都有好处。他想弑君,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可见太子并没有走到要谋反的一步。
锦城更没有理由了。最近,锦城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他现在吃斋念佛,也相信点因果,曾经亏欠皇后的,现在都想从锦城这边填补罪孽。锦城的慕孺之思一向来很浓郁,大火前他不予理会,当没了这样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睛,又觉得十分不习惯。
他已经失去宜妃了,不能再失去其他人。
广武帝闭了闭眼睛,发问:“查明了没有,刚才庆然杀死的人是谁?又是谁带入宫中的?”
段庆然在下面恭敬地答:“是陈家早年逐出家门的武将陈文意,是儿臣带入宫中的。”
得。又是锦城和太子各占了一半。这时候,广武帝忽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莫不是两个儿女相互算计,才造成了今天无比尴尬的局面?
如果锦城知道广武帝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叫屈,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破坏自己的婚礼,在这样的要紧关头委屈自己。
“不过,他还有个身份,他是崔王爷的武功师父,当年崔王爷从齐入梁,正是陈文意冒死护送。”段庆然沉稳地补充。
得。这下嫌疑又往锦城这边偏了些。
锦城对自己皇弟的攀咬能力简直想竖大拇指,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可怕的是一旦段庆然说服广武帝搜身,那么……那封手书……可以直接将自己定罪。
卧榻之边岂容他人鼾睡,父皇绝不会放任一个把自己当做杀母仇人的公主,逍遥世间,嫁给权势滔天的王爷。
不过,只要广武帝对自己依旧还有信任,大庭广众之下的搜身,很难出现。
段庆然还在那边说话:“陈文意是崔墨托儿臣送进来的,当时他说是担心公主身边没有他的人,于是百般央求。儿臣想着,崔王爷在齐国的时候就权倾朝野,要查一个人的底细还不容易,既然是要为长公主送嫁的人,那一定是把祖宗上下十八代都摸清了才送过来,于是没有细查。如今想来,是儿臣疏忽。”
竟然还要把崔墨拖下水!锦城心中火急火燎,但她之前的应对已经耗费了不少心里,口中已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父皇口口还称太子为庆然,就是表明之前自己的暗示没有成功。
随着段庆然的滔滔不绝的联想,战场的焦点已经从锦城这边转移到崔墨那里去了。广武帝对于锦城还有几分怜悯,对于崔墨就什么也不剩了。崔墨尴尬的身份就是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真的是因为锦城才投梁的吗?是不是暗中还在为齐国做事?他那个父亲崔护是宜妃曾经喜欢的人,想来那样的父亲生不出什么好儿子。
以前为了锦城压在心中的不满犹如黄河决堤,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地,就在广武帝黑着脸要人提审崔墨的时候,段庆然又开口了:“父皇,还有一件事情急需查明!”
锦城本来还想着崔墨入宫拉自己一把,没想到段庆然隔离她的政策倒是一贯到底。他前面如此铺垫,都是为了这句话吧。
锦城忽然自己都为段庆然感到累,他计划这场戏,用了多久呢?他要揣测广武帝的想法,要揣测段锦城的反应,要一步步把所有人都聚集到圈子里,累不累呀?
腿下的金砖凹凸不平,跪的锦城累得慌,她往一边稍微挪了挪。
然后就听见了段庆然在整场演出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儿臣似乎看见陈文意有东西交予公主,公主也贴身藏好,不知公主能否让父皇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