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来了。锦城也不犹豫,直接从怀中把长喜的手书掏出来,恭敬地双手呈上。
“这个是陈文意刚刚交予我的,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儿臣回去于无人处再看。儿臣想着,这大概是他对儿臣的投诚。然,儿臣是那种能用金钱收买的人吗?”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段庆然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原本以为……皇姐一定会拒不上交的。
广武帝非常满意锦城坦荡的态度,让长福下去吧东西拿上来。
锦城目不斜视,段庆然在心中叹息一声,终是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姐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已经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广武帝,老神在在地打开了那封手书,结果刚扫过第一排字,就吓得双目瞪圆。
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封手书,广武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锦城便看着自的父皇气急败坏地捏着手书问她:“你当真没有看过?”
锦城行礼,装出疑惑不解的惶恐:“怎么?这东西有问题?”
广武帝心中将信将疑地打量了锦城好久,锦城努力做出恭顺的样子,但心中依然冰结五丈,草木皆灰:父皇这个反应……
段庆然在底下不慌不忙地补刀:“皇姐和陈文意在那边站了许久,陈文意就没有很皇姐透露一二里面的内容?若皇姐完全不知晓,又怎么会安心拿过来,还于贴身处放好?就不怕陈文意记恨皇姐不帮他,在上面下毒吗?”
广武帝怀疑的火种被段庆然一挑拨,就蹿得老高。他顿时歇斯底里地要锦城把之前与陈文意说的话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广武帝忽然想起来,若是……若是……锦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弑君不就有了理由吗?她是不是还在查当年的事情?她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什么?陈文意是不是就是她的下属,一直在为她做事?
锦城不抬眉也可以知道广武帝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以前,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广武帝从来不给她好脸色。有时甚至会恶意辱骂。他火气冲头的时候,额上的青筋清晰可数,双目寒危,嘴角下撇,整个人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狮子。
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跪在下面一声也不敢吭,就算是被金砖上的花纹咯得生疼,她也不会变通地外边上挪一挪。
“儿臣与陈文意……并无深入交谈。父皇宣珍珠一问便知。陈文意情绪激动,一直嚷嚷着要杀父皇。儿臣自然一再拒绝。陈文意只说让儿臣好好想想,儿臣需要想吗?无论是弑君,还是弑父,都不是儿臣能做出的事情。”
广武帝看着锦城的朱唇一开一合,一开一合,根本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明明想把注意力放在锦城说的话上面,但是眼前显出的是他以为他早已忘记的皇后的脸。
鲜活、明媚……忽然就变得毫无血色,双目凸出,极其渗人。
他以为自己都忘记了。
也是,最近都很少能想起来温婉,却还能清晰得记着皇后,是不是总是哼能更长久一些?
锦城太像她的母后了,因为从小自己疏于教导,于是她把皇后的别扭高傲学了个十足十。小小年纪就敢对自己的父皇阳奉阴违,她那个时候明明非常讨厌桃花,看到甚至要呕吐出来,可在自己的面前却对桃花研究颇深,十分喜爱。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病就忽然好了,锦城虽然还是不喜欢桃花,但是在自己的面前已经能装个八九不离十了。
多么可恨的皇后!多么可恨的小姑娘!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飞上广武帝的心头,他回忆起最开始被陈家禁锢得不得动弹的日子,眼睁睁地看着陈家把手伸到朝廷的各个角落,耳赤赤地听那些人说江山明里姓段暗中姓陈。连他的后宫,也是陈家的母后和陈家的皇后。
他觉得,锦城也是陈家人,段家的鲜血在她的体内被陈家的血脉逼得无处可去,他总觉得这个女儿每一次流血,先流出来的一定是段家的鲜血——那是红色的血。
太子说的对,陈文意一定和锦城说了什么,这些话锦城一时不信,以后也一定会翻查。她一直对查询孝端皇后的死亡有着极大的热情。
似乎……又到了该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时候了。
广武帝眸中的血色慢慢浸染起来,他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各种求饶的声音。他为皇几十载,亲眼看多少人从金銮殿上被拖下去,声声呼喊着皇上饶命。
饶他们么?
那谁来饶恕他夜晚的安眠?谁来饶恕他皇位的稳固?谁来饶恕他性命的无恙?
唱完在一边一直偷着打量广武帝的神色,如今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太子殿下的计谋差不多已经成了。多少年了……皇帝总算再开杀戒。眼睛不由地转向地上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