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见的,不知广武帝会让她怎么死?是像孝端皇后那样赐白绫呢,还是像陈阁老那样赐毒酒呢?
没有听到广武帝发话,锦城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她不能死。一旦死了,任何形式的沉冤昭雪都是安抚众人的笑话。
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广武帝已经动了杀念,只是一时还想不好让这位明日就要风光出阁的长公主以何种理由“自然”地死去。
锦城不由地低下头去,她偏头看段庆然,后者稳稳当当地跪在那里,似乎对殿中的腥风血雨毫不所闻。
但他的嘴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剑,试图斩断广武帝的每一分犹豫。
锦城已经没有能力自辩了。
在广武帝心中没有人能胜过他的君威,也没有人能威胁他的圣明。当年母后的事情,绝对是暗藏了不少猫腻,不然……不然……太子的挑衅都没有意义。
绝望如潮水一般慢慢地浸没锦城,从她的每一根发丝渗透进去,又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沁透出来。
她现在忽然就有时间细品长喜手书中的每一个字,她才发现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遍,但她前所未有地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长喜的整封手书都太有理有据了,如果是假的,那是心思该有多缜密,想像该有多大胆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来?
锦城闭目坐等广武帝的宣判,早知如此,还不如承认自己已经看过手书,这样还有机会质问广武帝事情的真相。
“父皇!为什么!能不能告诉儿臣,为什么要杀害母后!”
如今,这样的问话,也要随她葬入不知名的地方了。
广武帝在上面见锦城停止了辩解,又看了看身侧的长翁,似乎大家都已经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一时更有些不爽快。锦城对于当年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也不必问了,反正之前他也没打算自己这个女儿能好好地活到二十岁。
已经推迟了不少时间了,把很久已经为女儿量身定做的死法拿出来吧。
“长翁,你去把朕珍藏已久的桃花酒挖出来。”广武帝嘴角寒了一丝笑,“锦城出嫁前,我要和她饮一杯。”
锦城顿时手脚发麻,她勉强仰头,泪眼婆娑地问:“父皇这酒……是什么时候埋下去的。”
广武帝没说话,要离开的长翁站在上面似乎是为了长公主解疑,轻声问广武帝:“老奴记得……是皇后娘娘仙逝的那年,皇上亲手种下的酒?”
广武帝无声地点点头。
原来!原来自己这些年都是偷来的!
桃花树下女儿红,不是为了送嫁女儿,而是为了送自己的女儿从此走后不回头。
一直处心积虑的父皇,一直不喜欢自己的父皇,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父皇。
锦城这一刻忽然后悔自己重新回到了京都,这些事情,她不想知道啊!
痛苦地合上双目,再睁开时,眼泪都没有了。
广武帝轻手轻脚地从锦城身边过去了,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停顿,锦城伏地思索一番,到底是不甘心,径直站了起来。
广武帝就和太子一起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绝色的小脸上已经没有刚才悲戚戚的颜色了。
“父皇,儿臣实在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父皇对于儿臣上交上去的东西如此耿耿于怀,不惜杀了儿臣以防万一。儿臣还真想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好让儿臣死后见了阎王爷也有个说法。”
段庆然在她脚边跪的十分不舒服,于是仰头道:“皇姐不是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锦城连看他一眼就懒得,只向广武帝伸手:“就算陈文意和儿臣说些什么,也不可能有手书上的详尽。儿臣只想死个明白。儿臣活了这样二十几年,一直都糊里糊涂的,儿臣不想把这样的糊涂带到下辈子去。”
广武帝神色未明地看着段锦城,他忽然想起来,在人间行走的时候,锦城的化名是陈桃花。
陈家的桃花,不是段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