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江城是进入西北的门户,自万江城往西,戈壁沙漠,一望无际;自万江城往东,则是青山绿水,锦绣繁华。殷亦寒一行出了万江城,就向东南进入了长州地界。
长州的首府青阳位于长州南部,长州北部距离青阳很远,却紧挨着万江,因此这里的城镇、乡村反是依托万江发展,百姓倒也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初出万江城,城镇繁多,城镇之间间隔距离短。车队每到一城一镇,便停留一晚再走,无需经受风餐露宿之苦。然而过了这一带再往前,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长州中部地形复杂,山脉纵横,只在山脚下分散着零星的小镇。其余多是未曾开垦的荒地,杂草丛生,人烟稀少,有时行进百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这一天,柳微言他们就这么倒霉碰到了这种情况。
整整走了一天,眼看天色暗下来,一行人都显得神色疲惫。马儿踢踏着蹄子,嘶吼着原地打转儿,也不愿向前。殷亦寒只好下令,在一处溪水旁停下来,整顿休息。
车队一停下,男人们就各自栓马、打水、拣柴,生起数十个火堆,然后每十来人围在一个火堆旁就着水嚼干粮。流月她们也没闲着,飞萤取水,将米和青菜洗净,疏影借火,架起三只小锅,流月将瘦肉洗净切成薄片,加少许精盐。等到水“咕噜咕噜”地煮开,将米放入锅内,熬煮两刻钟左右;将青菜放入锅内煮软,切碎备用;再将瘦肉片放入锅中,煮一刻钟,取出切成肉糜;最后,将青菜和肉糜放进煮好的粥中。鲜美的肉味一下子溢开,引得殷亦寒的属下们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咕咚咕咚”地咽口水。
殷亦寒也闻到了香气,只是他一向沉稳,不会轻易变色。严桐馋得不行,又怕被人听到,低声低气地劝着殷亦寒:“主子,您看,兄弟们又饿又累,只嚼干粮怎么行?郡主的好东西不少,要不您就屈尊向郡主借一点儿,给兄弟们解解馋?”
殷亦寒当然不会这般小声小气,他以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声调回答:“严桐,兄弟们劳心劳力保护郡主,郡主铭记于心,自不会亏待了大家,何须本殿多此一举!”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显然是在给柳微言施压。微言若不回应,当真不是她的风格,“三皇子说得对,本郡主岂是忘恩负义之徒!众位想吃什么,可去后面的马车上自取!”
话落,严桐和其他属下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殷亦寒狠狠地往严桐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去!”
得到了主子的指令,严桐踉跄着招呼了几个人上前,兴冲冲地搬东西。事毕也不回去,嬉皮笑脸地凑在几个女孩儿面前,左一声“好姐姐”,右一声“多谢”,哄得几个丫头合不拢嘴。微言也不禁佩服他:真是个活宝。
那边一伙儿饿狼忙得不亦乐乎,不时有人兴奋地大喊,期间有心人还找飞萤借了汤匙和碗。在外奔波久了,什么时候不是白水干粮。即便是打猎可得的飞鸟、野兔,也是胡乱烤着吃,经常烤得半生不熟不说,荒郊野外没有调味品,干巴巴没滋没味。现在有肉粥吃,得是多高的待遇呀!这都是借了郡主的光,如今哪怕郡主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殷亦寒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拿着一根粗短的木头,拨弄着火堆。感觉到有脚步声走近,抬头,看见柳微言端着一小碗肉粥,拿着小勺,慢慢地搅着,坐在了他身旁。“呦,三皇子,你作为将军,不该与属下同乐吗?难不成是嫌微言给的肉粥太烫,不敢接?”说完,舀一小勺肉粥,优雅地抿进嘴里,咽下去,一声长长的“嗯”,摆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殷亦寒闻言,眉眼放柔,“既然表妹如此大方,那表哥我就却之不恭了。”微言眯眼堆着笑,“殿下客气。”
咦?不对,我的肉粥呢?反应到自己的双手已空空如也,柳微言方才回过神儿。对面那个挨千刀的三皇子,左手端的,不是刚刚还在我手里的碗吗?右手拿的,不是刚刚还在我手里的勺吗?看他吃得一脸享受的表情,不是我专属的吗?混蛋,那是本小姐喝过的粥,那是本小姐用过的勺。还是古人呢,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殷氏王朝,长州境内。一个星光璀璨的晚上,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一个玉质盖华的男人,一个满脸纠结的女人。一个腹黑如狐,存心调戏;一个可爱若兔,怒气盈胸。在火堆的掩映下,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幻灭于火光中。
正是十五,一轮满月挂在当空,悄悄打量着这一对儿男女。唉!恰逢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