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那样的性格和做派,人出落得更漂亮了,脾性还没变,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鞋都来不及脱,看来确实赶路赶得有点累。这样是不是说明没有什么事,我将心中的那股不安压下去。丝竹姐在门边轻声说:“水烧上了。睡了?看她乏的啊……”
我去给吕管家打了个招呼,吕管家说:“庄上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让大小姐和你住一间屋吧。”这是自然,几年没见,有好多话要讲呢。
洗澡吃晚饭都还挺正常的,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见她仰躺着发呆,便问:“怎么了,是不是白天睡过觉了,晚上没有睡意?”柳羚转身抱住我的一只胳膊,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我又不安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庄上出事儿了?”
“念儿弟弟……死了。”
啥?
真的有事!还是不小的事!念儿……死了?
柳羚泣不成声,“二娘说是我毒害的,那香袋确是我给的,可毒不是我下的……爹要绑我,他不相信我……妹妹,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念儿可是爹和二娘的宝贝啊,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过年的时候爹给我来了封信,说念儿会写字了,聪明得很,二娘教他经穴,背得溜溜的,还会背好多首古诗呢。这才过了几个月……
“妹妹,二娘就是争对我,爹怎么也那么糊涂,只信她说的不信我说的,我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这……念儿的死真的和柳羚有干系吗?柳羚就是再不喜欢二娘也不会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下手啊。“姐姐,到底他们为何认为是你害的,可有凭据?”
越问越哭,柳羚的性子也倔,在爹面前肯定牙尖嘴利不肯低头,赶路来找我,这么远的路程,风餐露宿咬着牙定吃了不少苦,现在能有个人哭诉哭诉,可是给她憋坏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只管等她哭够。
她哭够了,我打来一盆水,让她洗了把脸,她才断断续续地开始讲。
“妹妹,你上回见念儿的时候他才多大,周岁而已,不会跑不会闹连话也不会说,这两年会跑会闹了,讨厌得很,每次看见我都会来烦我,我从姨娘那里带回的胭脂,就是他给打翻了,衣服也被他剪了,我就生气说了几句狠话,被他们抓到把柄,以为我真的是十分恨念儿,他不过是个小鬼,我干什么要和他过不去。”
怎么柳羚口中的念儿和爹口中的念儿差这么多呢?
我眼中的二娘精明能干能挑大梁,柳羚眼中的二娘就处心积虑笑面虎,也许不一样的不是那个人,是看人的人。
这么说,她被怀疑的理由首先就是她对念儿的态度。
“二娘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说我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要为我说门亲事,妹妹,我在庄上就那么碍她的眼么?她怎么说爹就怎么听,还说什么我不听他的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柳羚和爹就像前世的冤家,爹不会对她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在爹面前从来都是硬杠杠的,说不了几句就会不欢而散,这样的场面我就是干想也能想得到,不用亲眼见。
但是,“姐姐,这事儿跟念儿的事有关吗?”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顺心,我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家出走的,我要去洛阳姨娘那里,姨娘说我要是过得不爽快随时可以去找她,爹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要告诉姨娘去。”
那,“你去了?”
“没有,先被那小鬼发现了,竟敢威胁我,说要告诉他们!太可恶了……我就想哄着他听话了让他装作没看到,带他去集市上好吃好玩的都给他买……谁知道第二天他——他就不行了……”
“不行了?就死了吗?死因是什么?”
“二娘说是个什么毒,我怎么会对念儿下毒。”
“什么毒?”
“不记得,我哪有什么毒啊,她想陷害我怎么说都行,反正用毒的高手是他们。”
二娘死了儿子,怎么会拿这事儿来陷害她!按照柳羚想的,好像二娘为了害她不惜毒死自己的亲儿子,或者自己死了亲儿子,对她看不过眼,想拉她一起陪葬。我不敢说我很了解她,但是二娘不是个没分寸的人,既然有这个怀疑,就一定有她的说法。我语重心长,“姐姐,若是他们怀疑你,你就更不应该逃走了,你一跑不就成了心虚了么?”
“妹妹,他们根本不听我在讲什么,早就认定了我心虚要逃走,我说什么都以为我在狡辩,我说不是我,他们信吗?非要我说出个不是的子丑寅卯来。庄上随便一个人都说不出自己没有嫌疑的理由来,想随便陷害一个人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