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南隐谷,我才知道南笑风说话的挑衅之意从哪里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在追杀我,可是遇到三少让他走,他想也没想就走了,那时我觉得他怕三少,可为何那时怕此时又不怕了?其实不是,他也懂得什么该忍什么不该忍,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
站在他的角度想,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被他唤魂没成功的人,还是一个小孩,什么都不知道,逃了就逃了,不足为虑,也犯不着为这事跟三少起冲突,犯不着透露出唤魂术就在他手上。
可是今日之事,实在是,难以再忍。
小南隐谷是一片激战过后的战场,死伤无数,三少一进来之后,南笑风就命人抬出了四具尸体,那是三少的人。
这不是叙旧,是叙仇吧!
“三少,可是你命人来我这里抢走玉棺?十几年前,你将玉棺让给我,今日可是要夺回?”
三少冷冷地笑了,“南笑风,你占有玉棺十几年,不对,准确地说是二十年了吧?二十年之内你都没有办法让郡主苏醒,是时候拱手让出了,你知道,躺在玉棺内,真身千年不腐不变,莫非你想让一个死去的郡主霸占它千年万年?”
南笑风的拳头握得咔嚓响,“郡主本来没死,你不仅命人抢走玉棺,还将她补上一掌,三少,郡主是你杀的,可怪不得我——”他话还没说完就冲了上来,三少与他激战起来,剩下的一些黑披风将他们两人包围,又不好出手,只是在伺机而动。
三少只是抵挡,南笑风步步紧逼,招招要命,没打几个回合,三少一把拉过我,在我背后接掌,我只觉瞬间一股热气涌上双目,胀痛得很,南笑风迎面而来,却在离我只有一臂之遥的时候,将那一掌打在自己身上。他怒吼几声,那披散的头发里,双眼变得腥红,他不再攻击我们,而是转身对付那群黑披风。
所有的黑披风逃的逃散的散,都不知道这个谷主怎么了,到处是一片叫喊声,就是壮起胆子抵挡的人,也抵挡不上两招,吐血倒地,而逃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出百步之外。
南笑风杀完那些黑披风,就开始杀自己,他所有使出的招都被反弹回了自己身上,三少的掌一直接在我的背后,我不想继续下去,可是根本就没有力量逃出他的手掌。
当初作为花梦夏的我,和他一起去杀杨文远将军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番境况吧,杀杨府上下百号人的其实是杨将军自己的手,他杀完了身边的人,就将自己杀掉了。我注视着南笑风杀自己的状况,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当初杨将军杀自己的状况,两个场面交织互现着,我的脑袋都快炸了。
三少终于在他断气前收了掌,南笑风趴在地上,眼里的腥红渐渐褪去,现在的他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他大概知道了我们用的是反噬术,但是他最后的力气不想拿来与我们置气。这十年来,他练过一次唤魂术之后,每当再发功要练的时候,都要死一次,恐怕他已经从最初的搞不清状况到最后的不得不接受,早已熟悉了死亡。
郡主之前是有可能活的,现在,是完全死了。
南笑风不看我们,他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爬着,有他自己想去的地方,那是一个花床,躺着貌美的郡主,嘴角溢出而被擦干的血迹已变成了暗红色,她被打了一掌之后竟然流血了,那她以前——是不是和月泉姐一样,是在假死状态之下?
三少二十几天前派出四个探子,不是命他们去追杀安生,而是来夺这里的玉棺,那玉棺呢?他们四人死了,玉棺被谁拿走了?
南笑风爬得艰难,不知道三少是不是害存有最后一丝怜悯之心,隔空出了一掌,花床坍塌,花床上的郡主滚下来,刚好滚在南笑风身前,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拉住了她的手,“郡——”最后一个字没有发出来,那口气,随着她一起走了。他的嘴角含着笑,因为终于解脱了。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把泪。
三少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问他了,我不知道为何郡主会假死,她是哪位王爷的郡主,怎么认识的南笑风,他们之间从前的感情如何,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作为花梦夏的我,曾经是羡慕这份感情的,也祝福了这份感情。
现在还知道,这十年二十年来南笑风都做了哪些努力,如果他不是那么爱郡主,他不会去抢唤魂术和玉棺,哪怕她醒过来不会记得他,他也不怕。
如果当时他捡到了我补充的那封信,知道只能施术一次,他是不是会将抓来的柳隐灵魂拿走,将我漂泊的魂魄唤至郡主的身体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复仇之路应该不一样了吧,我不会认识柳羚柳岱熹不会认识扬名和表哥,而南笑风,他会怎样对我,我又会怎样回报他的这份情?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最残忍的永远是现在。
我将他们两人葬在了一起,人死了,入土才安。
如果有来世,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还有,这辈子的事,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