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天气一夜之间变冷了,凉风呼呼地刮,长长的素白的麻布飘起来,显得特别的寂寥,爹已经下葬,人潮散去,感觉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这些日子紧绷的弦一下子撒开,没了着落。
我在院子里头站着,吹了一会儿凉风,身上渐渐觉着冻得慌,小草远远地瞧了几次,我都说一会儿就进屋,可总是忘记抬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个人跟散架似的,有些失魂落魄,没想到第二日就起不来了。
小草来叫我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想起来,可是脑袋昏沉,醒不过来。还有冷,刺骨地冷,冷得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加了两床被子都捂不出热气来。
“二小姐,你别吓我!”小草隔着被子紧紧地搂着我,后来不冷了,又开始发热,身上烫的很,快烧着一般,恍恍惚惚的,只知道小草一个劲儿地叫我,屋子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人才渐渐地安定下来,有人喂我吃药,呛着了,拼命地咳。
脑袋沉沉的,很痛,嗓子也肿了,说不出话。
“二小姐,你终于醒了!”小草端过一碗药,“二小姐,饿不饿,二夫人说你醒后将这个药喝完就可以吃点粥,填填肚子。”
她要喂我,我接过来,“自己喝。”
“小心点儿,有些苦。”
我的声音哑哑的,“苦不苦尝不出,不过很烫。”
她才想起什么,又伸手接了回去,“刚熬好拿过来的,二小姐一醒害我激动地忘记了!晾一会儿再喝吧。”
“我睡了多久?”
“二小姐,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可吓人了,还总不醒,有一天一夜了。二夫人为你扎了针,又吩咐熬了药,喝完后果真好起来了……二夫人她刚走,身子也是不大好,这一变天就咳得厉害。”
二娘也怪可怜的,都是强撑着。
爹的后事一办完,连我都觉得空落落的,更别说她了。
还有眼前的小草,小花只比她早来半年,她们一直都是在一起,我在南隐山庄的时候她们一人照顾一个,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就一起照顾柳羚。听说小花出了那样的事,她愣是不敢相信,好几天才接受。
喝完药,小草又吩咐人从厨房端了粥过来,表哥也知道了我醒的消息,跟着粥一块儿来了。
“病好些没?”“好多了,表哥,这几天多亏了你——”
“说这些干什么,先吃点东西吧。”
粥熬得很烂,入口很滑,吃完后,感觉嗓子也好了一大半。小草将东西都收拾出去,就剩了表哥和我在屋里。
“别乱动,就捂着吧,再凉了可不好。”一直裹着被子,刚要松一松就被他逮住了。我笑说:“换一下坐姿,不会松开被子的。”
窗子都关着,屋子里的气氛……好像在轻轻流淌着什么,表哥有些憔悴,该操心的事太多,都没怎么休息好,多余的话也不问我,只是笑得安静,我打了个岔,“姐姐还没有消息吗?”
他敛了笑意,“没有。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王府那边来了信,爹说先处理这边的事。”
“表哥……”马上都要成婚了,中途出了这样的事,真是……
“想说什么?”
“表哥,你从小和姐姐一起长大,以前她有时候任性做些错事你好像也不怪她,以后……不管她做什么,你应该也是会原谅她的吧?”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他的意思是什么,怪还是不怪?
我都不能原谅柳羚做出这种事,干嘛要奢求他原谅?柳羚该被原谅吗?
不该。
外面有护卫靠近,表哥转过头去,“什么事?”
那人在门外答:“大小姐回来了,在正厅。”
柳羚回来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要下床去,表哥用局部倍化术伸长手臂,按住我,“你在屋里歇着,别又出去吹了凉风。我先去看看。”
我点点头,拿了白眼与他一同出去。
表哥走到葡萄长廊的时候,刚好遇到二娘从那边院子里出来,她也收到了消息,两人一起朝正厅走去。
柳羚身上穿着小花的那件衣服,她已在正厅里哭了好大一会儿,见到表哥,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表哥几乎同时问她:“你怎么回来的?”
柳羚还是在哭,“爹怎么就走了?我连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爹——”
二娘与表哥对视一眼,都按捺住自己想问的话,等着她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