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很安静，守夜的公公们已经没有什么精神，不少在打盹。我想，皇上应该已经睡下了。我找了一圈，在一间小书房里找到了希言，他还在秉烛夜读，一旁侍立的公公垂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在暗处现身，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放下书愣神一会儿，都没朝我这里看过来，又埋头看书。我又唤一声，他才抬头看过来，睁大眼，一脸惊诧，指了指我。我指指那个公公，移步藏到屏风后。

希言咳了两声，那公公一个激灵醒来，“世子？”

希言带着责备说：“都出鼾声了……”

那公公连连道歉，他说：“困了就先出去眯着吧，将门带上。”那公公谢了他就出去了。

希言转着轮椅过来，小声问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事情有变？”

我点头：“方才我们已在金銮殿里换过遗诏了，怎么办，现在洛王让我——”我拿出那个小药瓶。他迅速地领悟到我的意思，脸色也肃了起来，“调回的骑兵要明日子时才抵达，现在——我爹可是什么准备都做好了？”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洛王会选择下手吗？

我们俩都沉默了，我突然想起那个遗诏里写的内容，于是拿出来与他说，我说：“会不会瑞王也和洛王想的一样？潜伏在皇宫周围，随侍准备对皇上不利？”

他摇摇头，“那遗诏是假的。这件事我已经给皇爷爷说了，不过他不完全相信，我让他拿这姑且一试。我们还是先禀报皇爷爷知吧。”

这……原来都已经与皇上通过气儿了。“那皇上的病——”我好像觉得这事儿很不简单。

他只说：“皇爷爷的病是小事，无大碍。”

这么说，皇上是不是一早就在想验证什么？看他体态丰满，一脸慈像，原来——原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皇上派的人去金銮殿大梁上取下遗诏，他一看到被洛王改的地方，气得不行，连桌上的东西都掀了，“给了他机会，他竟然——”

一屋子的人屏神静气，公公们都不敢上前捡那洒落一地的东西。

现在是非常时刻。洛王要造反。洛王要弑父。

皇上将整件事，从头问到尾问我一遍，我回答得战战兢兢，听完后，他吼道：“你回去告诉那个逆子，朕——驾崩了！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敢偷天换日！”

真不亏是驰骋战场多年的人，竟然还有如此胆量，两军对垒，不就是气势最重要么。皇上年纪虽然大了，气势依然不减当年，难道他亲自出马，还斗不过自己的儿子？

可是，我真的为他担心，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皇上的命令我照做，如果真的情况不够乐观，到最关键的时刻我会出马，擒贼先擒王，捉住扮成三少的洛王，这点我还是有把握做到的。

只要皇上不死，洛王的一切都会破碎。他的王位会被夺，他前途尽毁，他会生不如死。

不过，只要他不行动，都不算罪证确凿。也许皇上这么赌气地说，还是对他抱有一线希望的。

洛王在皇宫前的五龙桥那里，他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相当于战场上的将军，亲自带兵出征，见我出来，也亲自迎过来，“怎么样了？”我低下头，说：“一会儿该有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来了。”

“好。”他说：“这次你功劳最大，我会在洛王面前好好为你轻功。不，是新皇上！哈哈。”他的梦，离得这么近，那么远。

果然，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丧钟敲响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声，喊的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应该是皇上薨的意思，那一下下像回音似的扩散出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渗人。

这个时候，是人们睡觉睡得最死的时候吧。

洛王往天空放了一颗云雷，照亮了夜空，不知从那里冒出来那么多人，他一下令，皇宫即刻被包围，有一部分人冲了进去，直奔金銮殿，里面安排的人应该也行动了吧。

我没有动，站在五龙桥上，夜风吹起衣裙，那么温柔。可是眼前，分明刀光剑影。

桥旁有几颗柳树，一颗柳树上挂一个灯笼，在这沉沉的夜色里，努力地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