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希言的脸色发暗,他问他:“齐公公,皇上可问了我爹一些话?”
那管事太监答:“问了,什么也不说。皇上怒了,便让人叫您二位过来……”他说话一口一个您二位,是的,现在希言的身份确实不好称呼。
希言点点头,话里透着沉痛:“还得麻烦齐公公您……准备一些好酒好菜。”
“不麻烦,您二位进去吧。”
这里,应该被称作天牢吧,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犯人,能进来这里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有的被赐死,拿席子卷一卷,扔到乱葬岗,有的被提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斩头,身首异处。
荣慎穿着白色的里衣,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只是盘腿坐着,脖子上没有带枷锁,手上腿上拴着沉重的铁链。狱卒开了牢门,我们进去,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嘴角挂上嘲讽的笑。
这笑……要是皇上亲自问话的时候他是这样,我就能理解为什么皇上会发怒了,换做我,我也会发怒的。
“爹……”我们沉默了好久,希言才开口说了这么一个字。
荣慎闭上眼,不打算理我们,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他大半边脸。我从他身上,找不到往日的气势和气息了。
希言有些动容,“爹,我会好好照顾娘的。”
他还是不理我们,成王败寇,我估计他能强烈体会到自己的失败,像他那样自卑又高傲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也许他求的,就是一个痛快。
希言说:“爹,不要怪儿子倒戈对付你,我不想你一错再错……还记得五岁那年,因为偷看了你的秘密,你差点杀了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有了一念之仁没有当下杀了我,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知道你对我还是随时都准备动杀机的,于是我从五岁那年就开始说谎,我谎称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才放下戒心,饶了我……”
我一怔,原来希言一直都知道么,那他那日在马车上让我帮他看往事——我盯着他隐忍着悲痛平静叙述的脸——难怪我告诉他后他那么平静,那个时候,在我拜托他之前,他就已经和皇上做好了某种“约定”吧?
“……你怎样对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这条命是你给的,可是皇爷爷他是你父亲,给了你生命给了你荣华富贵,你是子又是臣……”
我回头,看见齐公公端了酒菜来。忙转身要接过,不过他不松手,我才想起他在等待什么,便拿出百年茉莉根粉末洒在菜里,洒在酒中。见我做完了这一切,他才交给我,退到牢门外,并没有出去,他应该是奉命监督我们做事的吧。
我端着酒菜,等着希言说完。
他不说了,抬头看着我,我蹲下,将酒菜放在荣慎面前,他睁开眼,拿起那杯酒就饮了下去。他肯定知道这顿酒菜意味着什么,他显然是求死心切。
我为他又倒了一杯,“你——还记得花梦夏吗?”
他听到这个名字,准备再次将酒送入嘴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才拿眼正视了我一眼,但是很快,垂下眼帘,又将酒饮了下去。
那眼里,毫无生气。
“当初,你杀害了花纪珃,策反了龙门山庄,被花梦夏追查出前因后果,你又狠心毒害了她……时至今日,我想知道,你心中对她究竟有没有一丝愧疚?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有想过会有今天吗?”我说:“不要怪我们无情,若不是你这样对待我们,若不是你眼中只有自己的权力和野心,你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无论想象过多少次,一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没有想到我也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可是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能这么平静,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希言默默地说了一句:“走吧。”
身后的牢门被锁上的时候,我们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头已经垂下了。
毒发了。
齐公公使了使眼色,狱卒上前检查一番,答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