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劯儿,你老实告诉母妃,为什么死活要去齐王府?”一回自己宫里,宜妃脸上的温和笑意一下敛去,目光有些严厉地看着儿子,“那两夫妻都不是善类,你没事去招惹他们作甚?母妃为着你,花了那许多的心事,你就不知道吗?”
旁边伺候的宫女急忙上前替她顺了顺气,小心递上茶碗,宜妃接过,心烦意乱地喝了一口,挥手示意宫女退下,继而又对殷劯说道,“这下你可清醒了?凭你的身份,什么样的师傅请不来,偏要跑去让人作践!扫地扫得很开心是不是?”
“母妃,您不要生气。”殷劯抬起头,原本面上的一点稚气已然褪尽,透出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儿子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倒说说看你有数个什么?”儿子的神色,令宜妃有些吃惊,隐隐却感觉到,儿子已经不是那个时时依赖自己的小孩了。
“儿子一直知道母妃的期望……儿子不想辜负您……”殷劯目光灼灼,“母妃为了儿子做的那些事,儿子铭记在心……可是,母妃的做法,和皇后娘娘又有什么两样……我不想变成二哥那样的人!”
宜妃闻言,大大地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儿子,不知为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儿子那么陌生,像是完全不认识一般。
难道说,他比自己更加清晰地看出皇后如今的辛苦和窘迫?宜妃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心思起伏不定。
“儿子去齐王府,只是像看看五哥和五嫂,平常是怎样处事的。五哥从小就不大有人理睬,可是我觉得他是兄弟里最有出息的,就算六哥也比不上。”殷劯继续说道,语气坚定,“不管儿子能不能达到母妃的希望,不管母妃究竟能为儿子筹谋到什么,但儿子首先想让自己变得强大。”
“劯儿……”宜妃拿着茶碗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起来。这一刻心里悲喜交加,喜得是儿子原来远比自己认为的要懂事,悲的是自己筹谋了这许多,居然还不如儿子看得通透,儿子说得没错,便是为他打点好一切,倘若他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皇后,为太子殚精竭虑处处筹谋,可太子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一件事做得出挑,还不是只能眼看着端王和齐王一日日坐大……若不是儿子今日说破,只怕,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重蹈皇后的覆辙。
想到这里,宜妃的心里不禁涌上丝丝后怕,额角不经意间有些泛潮,眼中早已湿润,“劯儿……难为你想到这些……是母妃糊涂了!”
主理太学的正是皇后嫡亲的弟弟,自然不会着力为劯儿安排真正的能人为师,平日考校学问,还不是他们说了算。那些人一直说九殿下敏而好学,是可塑之才,自己居然就没往深处想,这么看来,只怕其中大有文章,不然儿子干嘛非坚持着要自己拜师,还想搬去齐王府……也对,没有什么比日日跟随更能学到东西的。
“原来你真正的目标不是燕氏,而是齐王?”宜妃因为激动,几乎喜极而泣,“劯儿,母妃没有想到,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母妃,难道您没看出来,五嫂……也绝对不是一般人。之前在围场,若不是五哥拦着,她几乎就能要了沙慕影的命。燕家都已经落没了,父皇却越来越赏识她,就算那日她在殿上自作主张,搬出先帝来给父皇施压,父皇也不过是让李德忠拿了琼浆玉露开玩笑一样地吓了吓她。”殷劯又说道,侃侃而谈,唇角像是极有主见一般地微微抿着,目光明亮而沉稳,竟生出几分服人之姿,宜妃愈发欣慰,不住地点头,继而不禁好奇地道,“你适才说到围场,又是怎么回事?”
“那日,我本来是跟着表哥的,忽然有侍卫急匆匆找他说了什么,表哥听了之后,让我和手下自己先去找鹿,一刻不敢耽搁地带人离去了。我看那事蹊跷,就悄悄跟了上去,亲眼看到有人将沙慕影射落马下……后来,五哥横出来拦着,他们吵了起来,我才知道那人是五嫂……”殷劯回忆道,“虽然有点乱来,但是五嫂和我们这些人确实不大一样。这种事情瞒不过父皇的,但是,他也假装不知道了。我觉着,其实父皇现在最看重的,就是五哥和五嫂。”
“既然如此,日后岂不是也会有反目的一日,劯儿你就不怕如今过于亲近了,到了紧要关头,反倒下不来狠心?”宜妃沉吟道,一颗心又直直沉了下去,原以为要让儿子成大事,只需对付太子和端王两派,却没有想到真正厉害的对手,竟还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