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哗众取宠,也不是沽名钓誉,不过是想顺应自己的心而已。
如果反对的声音越强,她只会越反感。可是欧阳居然如此宽容的应了,让星移发自内心的欣喜。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便候在了星移的院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个,气定神闲的等在那,俊逸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
门一直关着,欧阳也不叫人催。
院子里有个白头发的老妪,束着头巾在扫院子。只看得见侧影,是个清秀的婆婆,有一缕秀发从头巾边沿滑出,全是白的。
扫帚沙沙的,掠过地面,将落叶都卷在一起,跳跃着往前,聚拢在一起,如同水流河海,越聚越多。
欧阳看着那白发老妪,竟然像是在看一场最美不过的舞姿,又像是在听一曲最动人心魄的乐曲,如痴如迷,如沉如醉。
白发老妪扫了多长时间,他便站着看了多长时间。
时空如水,漫漫而来,离的这么近,却又似隔着镜花水月,清晰而又迷蒙,让他看得见,只是看得见。
那白发老妪扫完院子,停在那,转身,脸上绽出一抹笑,朝着欧阳道:“欧阳,来了怎么不进去坐?”
欧阳呆怔的看着倚着扫帚而立的星移,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样的星移,分外的美,不因为容貌,不因为时光,而是与自然浑然融为一体的美。
她那样的眉眼,温润如水。她那样的笑,温暖如春,她那样的眼神,温情如风,一时间让欧阳又惊又叹,半晌才道:“呀,我正奇怪,何时我的府里多出来一位白发婆婆,这怕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婆婆了……不想竟然是你。”
最美么?
星移失笑,道:“人老了就是老了,回归自然,尘归尘,土归土,哪里就称得上是美了?”美是属于青春,是属于年少时光的。
而年纪么,除了让人沉淀些东西外,不会再有深刻的美丽了。
欧阳走上前,拿掉星移的巾子,执起她的一缕白发,质感真实,竟然是货真价实的白发。欧阳奇道:“星移,你怎么,是白发?”
短短的时间,她是从哪找来的?
星移抽掉秀发,重新挽起来,收拾利落整齐,道:“我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就势必要受到生活的困扰,有白发有什么稀奇的?”
欧阳感觉着白发从自己指尖溜走,怅惘的道:“白发,白发,我以为老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可是看着你这样的美,这样的坦然,竟然觉得,能够与心爱的人一起执手携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星移笑起来,道:“孺子可教。欧阳,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未为晚矣。你还有机会遇见你心爱的人,和她执手携老。或者,珍惜眼前人,也是人生最幸运的事。”
欧阳脸上的光闪了闪,道:“我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有一根两根白发尚说得过去,这满头银发,是如何做的假?”
星移半真半假的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夜白头的事么?”
欧阳怔住,半晌摇头道:“我不信,我以为,你是最磊落,最洒脱的女子,许多男子的胸襟、见识都未必如你。有什么样的仇和恨,有什么样的苦和痛,有什么样的遗憾能让你一夜白头?”
星移低头,道:“那也未必,我说我,我也是人,还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好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连你都说是货真价实的白发婆婆,此去北疆,定然是安然无隅的了,我们走吧。”
欧阳点头,等星移从屋里背了个小包袱出来,问道:“只这些东西么?”
星移道:“当然,旅行不是居家,吃穿住用哪里能那么精致?不过是满足最基本的需要罢了,我何必负重太多?难道你还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搬着不成?”
欧阳呵笑,道:“你还真是说对了,若是以前,我定然是把随身物品都装车带走。我虽不怕吃苦,却最喜欢吃穿住行都舒舒服服的。人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呢?可是现在,呵,我也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人生短暂,负重本就太多,却仍然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放不下又如何,贪恋嗔痴,苦的还是自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后还是两手空空。”
星移点头称是,道:“你是千帆过尽的历练,自然颇有一番感悟,我么,不过是天性懒散,不喜欢操心罢了,若是有人肯替我样样都代劳的精巧,我乐得白白享受。”
欧阳呵呵一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