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央缓缓地走在曲水深夜的街上,虽然夜幕已渐渐加深,可是路边的红楼酒肆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一阵阵的酒香和乐声飘荡在夜色中。
可是大街上,却是空空荡荡。
空空的大街,空空的人心,一弯新月轻斜。
刚刚,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遗落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在这之前,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对自己很重要。他一度以为,那个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他错了。
阮天央抬头望天,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口气。
不一会儿,空中出现一道浅淡的绿色烟火的痕迹,带着微微尖锐的声响,他向那边看去,一下子辨认出来了。纵使三年没见,他还是认得这个的,那是羽素给他发出的信号,告诉他,她在不远处的地方等待着他。
本来,他们之间错过三年,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本应该喜极而泣,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往这赶过来时的喜悦。
如果,如果她没有随自己趟这趟浑水就好了。
忽然他想,倘若今晚登台的是羽素而不是颜浅,那该多好。
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怎么可以这么想?羽素才是他最爱的人,不是么?
说不出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心里满满的都是颜浅嬉笑怒骂的样子,一幕幕,一种种,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在皇宫里,她拉着他衣袖不放的样子;在清麓山下,她神色迷离地往自己身上靠的样子;在往巡风国来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地不惹恼自己的样子;在旧居里,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打扫房间,满身灰尘的样子;还有在红绡楼,她为了救羽素而甘愿自己冒险,登场演出的样子……
那种种种种,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究竟是何时,他有了关于她的这么多的记忆?她究竟是何时,在不经意间走进了他的心里?
东南方向又出现了一道浅绿色的烟火,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因为,在那里也有一位自己非常在意的姑娘,在等着自己。
于是他循着烟火朝那边赶了过去,在曲水城郊,他看到了羽素亭亭玉立的身影,一看到他,她便迅速地跑了过来,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焦急地开口问道:“颜姑娘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阮天央微微地垂了头,低声说:“我把她弄丢了。”
羽素十分惊讶地道:“什么?她……难道颜姑娘没能被你买出来?”
阮天央摇头:“不是,是巡风国的皇帝莫名其妙地杀出来,带走了她,我不是他的对手。”
羽素有些自责地道:“都怪我不好,倘若我没有让她帮忙就好了,是我害了她。”
阮天央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要太过自责,日后我一定想办法救她出来。”然后他又仔细地想了想,自言自语一般,“说来也怪,她一个楚安……楚安人,怎么会认识巡风国的皇帝?”
羽素看着他近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抽搐了一下,他的关心,他的担忧,他的感情,如今落到了别的女人身上,不知算不算是她的悲哀。
阮天央迈开脚步往马车走去,本来就清冷的声音在迷茫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没有温度,他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回去再作打算。”
……
中原虽然还是微凉的清秋,可是在漠北,夜晚的时候,已是寒风呼啸,秦锦身着火红是战袍,坐在帐外的石头上,有一曲没一曲地吹着有些荒凉的曲子,断断续续,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苍凉。
一位身披白色披风的美貌女子从一边的一个小小的营帐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裘,她走到秦锦身边,轻轻地为他披上,柔声道:“将军,夜寒了,还是进去吧。”
秦锦伸手将她拉到身旁,眉宇间有些化不开的愁绪,他勉强笑道:“轻寒,你跟着我东躲西藏的这些日子,受苦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将你接进府,你也不会受到牵连。”
杜轻寒坐到他身边,声音软软柔柔地道:“不,将军,不要再说这些话,轻寒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
秦锦笑了开来。
杜轻寒又说道:“只是轻寒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将军连战都不战,一直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到处躲藏?轻寒相信,以将军的神勇和谋略,以及秦家军的英勇善战,即使不能一战取胜,但也不是毫无胜算,为何要一直躲避退让?”
秦锦看着她,面上表情看起来温柔多情,可是若是仔细看进去的时候,会发现他隐藏在暗处的眸子,正如猎鹰般犀利地盯着杜轻寒不经意扫过他挂在腰间的军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