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终究决定回去,灵玉原想向李逸轩讨份休书回碧石涧去。种梅养鹤从此与世无争,但终于没能成功,又经不起娘亲和姨娘们苦苦哀求,只好跟着回去。我不知道李逸轩不肯写休书是真的找不到休她的理由,还是刻意报复。但是我知道,他这次的不放手跟情感无关。
八年后再次回到侯府,一切都已经变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庭院,曾经的种种似乎是在昨天,或许变了的只是心情吧。灵玉不知是因为麻木了,还是淡然了,皇帝赐给她的孔雀服她都不愿多看一眼。回来一月了,新的下人她连名字都不知道。她房里多了一尊观音像,朝钟暮鼓的她似乎与世隔绝了,侯府里暗自来往着一些生人,发生着一些事,她竟浑然不知。每天除了礼节性的去给长辈们请安,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抄写经文,饭也不出去吃。恒儿还没有回血玉堂,所以没跟着回来。
奇怪的是那些长辈们,刚回来的两天还将她视为珍宝,可是过了几天就不一样了,尤其娘亲,看见她时似乎在压着恨意敷衍她。侯府这种天壤之别的待遇她不是第一次遭受了,难得糊涂···糊涂好啊!她暗自欺瞒着自己,不去深想。
这天她照例在房里抄写经文,她的一只灵鸽扑腾着落到香案上,沙哑的叫了一声死了。血玉堂一定出事了,灵玉大惊着起身冲到马厩,马厩无马,她应该早想到的,她的灵鸽不会靠近生人。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她心急如焚的跑到卖场挑了一匹好马,随身甩下一些碎银,顾不得的听卖马人说什么就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出城时似乎撞倒了什么人,她也没有看一眼。一连跑了一天一夜,到里飞狐裕不远的地方时,马儿倒地暴毙,灵玉摔下来两腿发麻,她强忍着,用轻功连飞带跑,汗流浃背的跑到谷口。隐隐的血腥味传来,灵玉心都揪起来了,谷口的机关没有启动,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挡住了路面,血从两边的山崖上往外渗。
血玉堂的兄弟多数看来没有似乎防备就被杀了。尸体中也有一些官兵,灵玉顾不上痛恨,急速向山上冲去,路过布艺坊时,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上至八旬老妇,下至三岁小儿,一个生还的都没有。
李逸轩,今天的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灵玉想着急切的往议事堂跑去,她心里盼望着有些奇迹。兰瑾?“瑾儿,你快醒醒。”她看见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瑾儿躺在路边,真是心如刀绞。唤了几声,毫无用处,她感紧拿出一颗还魂丹给她吃下去,往她体内注内力。
“姐姐,你终于来了····”兰瑾醒过来有气无力的说,“李家兄弟带了酒水金银,说是来谢我们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及相救之恩,我们毫无防备···他···他们就大开杀戒,酒水里有毒···”
“好妹妹,你不要说了,快把真气聚起来,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灵玉猜到是李逸轩他们,可是心里还是希望不是,现在兰瑾说出来,她真是肝肠寸断。
“不···姐姐,不要管我,我不行了!逸侠妹妹没有回来,狂侠哥哥见大势已去就命令星星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孩和帮里的百姓们带到落雁峰去躲藏,要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他们。他自己带着护法们在峰前与他们对持已经整整一夜了,他也中毒了,你快去救他。”
“好妹妹,我马上就去,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们也不会有事。”灵玉把兰瑾扶到一块石头下,叫她慢慢把真气聚起来调息,自己一路向落雁峰跑去。
夕阳沁血的落雁峰上,月溪执着剑立在平坦的山路上,眼睛里喷着火,他身后是通往后山的唯一途径,流星泪带着的一些老弱妇孺就从这里过去的,十二护法已经只剩下四个了,流星泪带去的人中间也有他们的妻儿,他们已经与李逸轩带来的官兵苦战了两天一夜,身中剧毒加上受伤不轻,他们挣扎着站在狂侠旁边,准备最后一搏。
李逸轩缓缓抽出剑,他的人也所剩无几了,是他们李家三兄弟亲自动手的时候了。“哥哥们,我们一起为父王报仇。”李逸轩说着,用足中气向月溪刺过去。
“住手!!”一声厉喝,三枚银针朝他打过来,灵玉踩着他的肩飞到月溪前面,他闪身躲开银针,看着几个手下被银针穿身而过立即暴毙。
看来这贱人来真格的了,他心里想着,淡淡一声冷笑,“来的正好,我还想提着你兄弟的头去看你呢,现在你就看着你兄弟怎么死吧。”
灵玉顾不上说什么,立刻拿出身上唯一一颗还魂丹合掌捻成粉末倒在一个药水瓶子里,晃了晃给弟弟和四个护法喝下去,叫他们坐下调息。
“我对你一片赤忱,你为何恩将仇报,灭血玉堂、杀我亲脉,就算你不念一丝夫妻情分,也该顾及恒儿呀,你到底为什么?”灵玉问着,泣不成声。
“你这贱人,还想骗我,当年要不是你早早把萧阁支走,我父王也不会死,我们也不会落得被驱逐的下场,你与那血鹰早已私通,恒儿更是你们的孽种,你竟然恬不知耻的拿他说话。”李逸轩恶狠狠的骂道,“你早就嫌我碍事,所以害我入狱还叫血鹰来杀我,我真后悔没有早些杀了你这蛇蝎心肠的贱人。”
“你···你··你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蔑我,你··!!”灵玉气得瑟瑟发抖,但她仍然极力的让自己冷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与李逸轩之间的误会现在已经石壁千重树万重了。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让你弟弟将我父王分尸,他一直待你不薄啊··你们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全部都该死···”李逸轩的哥哥恨的咬牙切齿。
“我什么时候将你父王分尸了?”月溪一急岔了真气,转身吐出一口血。
“弟弟,你怎么样?”灵玉急切的扶他坐好,给月溪输内力让他用心法疗伤。李逸轩也不去管她,他知道灵玉在武学方面本就天赋异禀。加上这几年在血玉堂和一帮人相互切磋,造化已经不容小视,她内力越消耗得多,对自己就越有利。
“我父王是你葬的,有他的佩剑为证不是吗,我兄弟回去后按照你说的地方去迁葬,可是··”李家哥哥情绪激动起来“可是竟然看见父王的坟头根本就没有埋土,棺木四散着,父王的尸骨被乱刀分尸,有的更是被野物叼食了。不是你还有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灵玉输完真气让月溪自己调理,缓缓站起来说。“我萧灵玉对天发誓,我要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李家,就让我不得好死。况且我弟弟秉性纯良,绝不会做这丧尽天良之事。你李家今天受人挑唆血洗我血玉堂,日后若真相大白,你们将有什么面目立足于世?”
“你还敢狡辩,我们被驱逐的路上你一直高兴的唱着小曲不是吗?你这妖妇,不甘独守空房,惹出许多事端害我们吃尽苦头,受尽屈辱,我今天就让你不得好死。”李逸轩的大哥恶狠狠的骂着,拿着刀向她劈过来。灵玉看见血玉堂那么多亲人惨死,本就装了满腔仇恨,现在听到他们这么污蔑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李家大哥冲过来时,她用足十成内力打过去,‘嘭’的一声冲过来的人飞出去撞在山崖上,跌下来脑浆四溅。
“你这贱人!先害我父王,后杀我兄长,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李逸轩说着挥剑向灵玉刺过去,其他人也一一拥而上。
“你李家人心盲眼瞎,全都该死。”灵玉凶狠的骂着和他们打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打成一团。恶战了一个时辰,李逸轩的人奈何不了灵玉,灵玉也因为恒儿灵玉对李家人还有顾忌,双方打得难分高下。李逸轩知道在这样下去逸侠和血鹰就会赶回来,情形将对他们更不利。看见二哥受伤了,他趁其他人与灵玉纠缠的时候抽身拿剑刺向重伤的月溪,月溪躲避不及,李逸轩的剑刺穿他的肩膀,然后飞起一脚,将他踢飞。
灵玉看着倒在地上吐血后昏迷的弟弟,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老弱妇孺的尸体和枯草中的鲜血,所有的愤怒仇恨和着内力一起涌上来心头,她体内的野性被释放了。
‘啊··!!’她仰天长啸一声,将全身的力量喷发出去。‘砰砰’的几声巨响后,李家二哥和他们带来的官兵杀手们有的倒在地上打滚,有的摔到了悬崖下面,落雁峰上下惨叫声一时慑人心魂。
看着那些人惨叫着死去后,灵玉倒在地上。她的折扇散落在她身旁,她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而且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和她造成的,今天被她杀的人应该都有妻儿老小吧,她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它是血淋淋的。眼前交替着各种画面,有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有老人两鬓如霜慈祥的面容,有在她不认识的地方翘首以待的不知谁的新娘少妇,最后是飞狐裕上她来时那一具具曾经和她相濡以沫现在却流着血已经冰冷的尸体。还有···一道门···一道漆黑的门···还是··;一个黑洞···没有低的黑洞!!她正在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她本能的想抓住什么··好像找不到。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什么声音??渐渐清晰了···
“精彩!”一男一女拍着手缓缓的向他们走来,他们身后带着一行蒙面人抬着一彬软椅,软椅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不愧是隐侠,果然有两下子。”
“南影,快··快替我杀了他们。”重伤倒地的李逸轩看着拍手的蓝衣女子救星似的叫着。
江湖杀手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灵玉看着那些蒙面人的头上绑着骷髅黑带,极力的清醒过来。还有这些人?难道天要灭我萧家姐弟吗!心中涌上一丝绝望。
“你放心,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的,不过不是替你···哈哈哈···”那女人的笑声跟曾经脂露香的老鸨子一模一样。
“什么?”李逸轩大惊。
“影儿,告诉他怎么回事,让他死个明白。”拍手的男子说道。
“哦···忘了告诉你,我们是昭宗帮的。主人是先帝兄长的遗孀,曾经的脂路香是我们的联络组。”
“隐侠,你不该来帝都,更不该多管闲事的。”软椅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缓缓启齿了,黑色面纱里透出的听似惋惜的声音寒风般的冷。
“什么?你们···你们一直在利用我?”李逸轩开始发抖,语无伦次的质问着。
“哼!你也该死,当初她烧了脂露香时要不是你父亲在朝中挡着,隐侠即使不死也不会留在帝都频频坏我们好事。”黑衣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