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一上一下,差不多就天黑了,没想到,只是上来,就已经快要天黑了!
攀上山顶,我站起来眺望远方,底下茂密的树林,都只能看见一片绿压压的顶,身后那条奔腾的长河,此时却显得那样渺小,我甚至,都可以望见它的来处。
在夕阳之下,它宛若一条昏黄的飘带,自遥遥那山涧蜿蜒下来,再匍匐盘延在那片平坦的大地之上,是那样的美。
一切都是那样的小,那样的美,美得就像一幅画卷,这一切,现在就臣服在我的脚下!
我尽兴坐了下来,此时,魏君墨才哼哧哼哧的攀上来。
夕阳时分闷热,山顶倒是凉快,但方才攀了山,额间不觉有汗渗出,我轻轻用手在耳边扇着,一边欣赏着他,一点一点的抠着石块,踩着凹处往上爬。
他离我不过一臂的距离,可我却不肯去拉他。
他终于上来了,但是连看都不敢往下看,更别说站起来了,那简直就要要了他的命。
他躺在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喘了许久都没有平息下来,我只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毛病。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来,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渐渐变成葡萄紫,又逐渐变成深蓝,一轮月亮逐渐升上来,就在我的眼前,它的周围,围上了一点两点的亮星,呼呼闪烁着。
在这里,看那星星,仿佛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他不住的喘息声,实在是尴尬,我便问他:“你信不信,我可以把它摘下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怎、怎么可能,它们离我们很远,非常远,摘不下来的。”
他真是没幽默感,和他无话可说,我只好不说话了,空气里又静了一会儿,我觉得好生无聊,难道,爬这么高,就是为了看星星吗?
我找了话题问他:“你是第一次爬山吗?”
他说:“嗯,我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我爹,平日里,是很少叫我出门的。”
我简直不敢想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一个怎样的滋味,会不会被憋死啊,可是看看他,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猛地坐起来说:“很晚了,咱们下去吧,不然一会儿黑透了,下去可就难了。”
我看了看周围,的确能见度很低很低了,我便同意了,正欲起身,却忽闻他痛呼一声,当即坠下身体,侧身往后使劲一甩,而后赶忙抱住腿。
我心下一惊,也赶紧蹲了下去,问道:“你怎么了?”
“有、有蛇。”
“蛇?黄土山上怎么会有蛇呢?蛇呢?蛇去哪儿了?”
我紧张极了,生怕那蛇没有走远,他道:“已经被我扔下悬崖了。”
可我现在看不到他的伤口,不知那蛇是否是毒蛇,万一是毒蛇那可就完蛋了。
我一急,就站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往后迈了一小步,我分明记得这里是平坦的,可四周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往后一迈,踩到了些碎石,碎石随着山体滑了下去,我的身子也就跟着坠了出去。
身体悬空了我才反应过来,不好,是悬崖!
我蹲着的地方,背面着,恰好是一处垂直的悬崖,悬崖下,便是那绿压压一片,只能看见顶的森林。
我情急之下乱扑乱抓,竟攀住了边缘,我悬空挂在那里,心下只做哭嚎。
魏君墨被蛇咬伤了,尚自顾不暇,怎么可能顾得上我呢,而且,我也清楚的感觉到,我攀住的那块岩石,正在一点一点的松动。
完了,看来我的小命,当真要葬在此地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腕,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掌裹住,身体的下坠感少了许多,我惊喜的抬头,只见魏君墨正趴在悬崖边,咬着牙,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一字一顿,十分艰难地对我说:“坚持住!”
我感动极了,开始后悔下午时那样对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拉上来,见我安全了,他才放心的脱力,瘫倒在地,我把他半搀半扶着,摸索着,一点一点的下了山。
来到兹峡镇,紧急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点了烛灯这才看清,他的脸色已然青白,嘴唇乌紫,咬他的蛇,竟果真是毒蛇。
我叫来了大夫,第二天,爹和魏伯伯也闻讯而来,没想到,半个魏府的人都来了,一进来,满屋的人就全都护拥去了魏君墨的榻边,十分的紧张关切,并再三的询问着大夫。
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妄为又办了错事,心情十分复杂,垂下头就要挤出人群,却又有一张温暖的大掌,裹住了我的手腕。
我微微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魏君墨竭力梗着脖子问我:“你、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声音是那样的温柔,我平日里那样对他,对他不屑、对他冷嘲热讽,没想到,他受了重伤,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我。
我只觉得眼眶湿润,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君墨哥哥。”
他弯起嘴角笑了笑,这才放心的重新躺了回去。
我默默走出客栈,见外面下雨了,街道细雨婆娑,烟火氤氲,看得尚不真切,简直美轮美奂。
原来,被人关心,是这样的一种感受,谢谢你,君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