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妖族?”泽清学着少年的语气断句重复着他简单直白却反而让人一时间唯恐误解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再回到妖族了,也不想做他们口中的小妖王?” 少年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莫名严肃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泽清玩味和好奇的笑意。 “你这个小人儿,倒是有趣的厉害啊。”泽清直了直自己的身子,负着双手,佯装严肃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总不会是这在片林子里住惯了,不想回去了吧?” “血,很腥,我讨厌。” “哦,这样啊。”泽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学生答对了老师的问题一样的欣慰,“那这么说来,那些人族的人,也都不是你伤的了?” “不,不是,他们很善良,不主动攻击,我不会,伤害,他们。” 少年的眼中满是急切和忐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听完他的解释后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泽清,他在这里几百年游荡从人族那里和不同来往的灵族人那里听到过许许多多外界的事情,包括这这个受着所有的人的敬仰和拥护的灵女泽清,毕竟,那意外相见的第一眼,何止是只与泽清一人而言,惊鸿难忘。 从她进入这里之后他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们为了克服对黑暗的恐惧而唱起可歌谣,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片林子也可以那样的热闹,她也还是她。 “那这么说来,这个林子里面还有和你一样强大的存在,以至于让外面不知真相的人都以为那些被伤害的人,都是你这个小妖王所为的?” 少年有些呆呆的点点头,他兴奋于泽清丝毫没有再去追问下去,他的词语已经不足以他再多出过多的解释了,她刚才的思忖,竟是很快就想到了这片林子里另一个强大力量的存在,这比让他自己苍白的跟她解释着这些,更让他觉得欣喜和自在。 “哎,那看来,接下来的路,还是要让这些孩子吃一番苦头了,谁知道那东西爱不爱吃小孩子呢。” 泽清不由得又重新担忧了起来,正欲转身重新把孩子们都保护起来,却被那讲话都不利索的少年再次留住了身影。 “我,我会保护你们。”他似是又担心泽清不相信,急忙指了指刚刚那个被泽清砸出来的土坑,意思是让泽清回想一向刚刚的他有多厉害。 “我,有力量,我可以,保护,你,你们。” 泽清回想起刚刚他的模样,更多的不是对他能够保护自己和孩子的欣慰,却是没来由的心酸。 他这些年,是如何以一个妖族的身份,在这人族和灵族共同的属地生存下去的,何况这林子里面终年阴冷彻骨,不见阳光,泽清无法想象。 “小妖王,你若是想保护我,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泽清的话却让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少年沉默了,他的眼中震颤着燃烧的光芒,直到泽清再次踮起脚揉了揉他长长的头发,他才确定那是真实的。 “小妖王,你不用害怕了,以后,你保护我,我来照顾你,你不想做妖族的人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灵女泽清的人,自然就是灵族的人了,以后别人再问你是哪里的人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你是泽清的人,明白了吗?” 这次这小妖王的头却是点的异常的迟缓,“......我不是小妖王。” 似是哀怨一般的小声嘟囔着,一脸认真的开始纠正着泽清对他的称谓的样子惹得泽清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 “好,那我向你道歉,叫错了,我以为啊,我是先提出和你做朋友,再问清楚你的身份的,所以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朋友啊。” 泽清的话总能引得眼前的人愉悦开怀,不浮于面上,却深深地被他刻进了心里。 火把的暖暖的橘色光芒映衬裹挟着指路灵石的月白色光辉,一路之上,竟然异常的安慰无波,泽清不得不感叹这在森林立可以横行的人的实力和威慑力。 再次踏上人族的土地,光明和温暖来的猝不及防,涤荡着泽清和孩子们在寒冰地狱里面久泡的心灵。 出了黑森林,走一段路就是圣湖长泽胡,泽清借着圣湖的水的滋养,慵懒惬意的伸开了双臂,在太阳的沐浴之下,不禁更加感谢这片孕育了她,让她得以感受这样美好的天地的湖水来。 “清儿。”竟是七音长老亲自来接。 泽清欢快无比的跑着跳着迎上了那一身儒雅文秀的月白色长袍的长老的身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灵族小辈的礼仪之后,一副小姑娘模样的一把揽住了那老者的臂弯。 “阿爹和阿娘还在忙族中的事情吗?还有其他的两位长老呢?是最近族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泽清看着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心钻研乐谱的长老这次竟然是一个人独身来接,不禁奇怪了起来。 “哦,只是一些族中的琐事罢了,清儿不必担心,很快就处理完了。” 泽清低低的应了一声,着急安顿好孩子们的她也并未再多疑心追问下去。 “这些孩子会分别交给族中的母亲或是独身的族人去暂时照顾。清儿回去之后可告知这些孩子的父母,尽可放心,他们什么时候想把孩子领回去了,我们绝不推辞,并会在那之前,好好地照顾他们的。” “好,这样向来,那些在前线英勇抵抗的父母们,也该放心的去守护自己族群的未来了。” “清儿,这位是?” 七音长老看着沉默的站在长泽湖边的少年,虽是一身的褴褛破败,却依旧盖不住他一身的锋芒。 “七音爷爷,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在黑森林里受到袭击,是他救了我和孩子们,我带他回灵族,来认认家门,以后,他就和清儿一样,也是灵族的人了。” “灵女大人。”七音长老的神色却是严肃了起来,“你确定,要和这个人做朋友,并且把他带回我灵族吗?” “是,我确定,以后,他就是我的人。”泽清毫不犹豫的快步走上前去,把有些无措闪躲的少年揽着护到了她的身后,坦然又坚定的毋庸拒绝的给出了她的答案。 “哎。”七音长老无奈的叹出了一口气,“清儿啊,非我族类,其心不净不清,少有真情,你,怕是会被他伤到啊。” “长老,族类之别,其心难教,您从前并未如此教导过我。”泽清答道,“我只知道,我承诺了他,会照顾他的,您说一诺万山重,清儿不能食言。七音长老,既然能窥得到那遥远神秘,不可轻触的天机,定然也比清儿看得见更加通透的人心。” 泽清说着侧身拉起了身后少年始终冰冷的手,大步走进那长泽湖畔,荡漾着厚重的灵力的长泽湖,滋养守护着整个灵族。 “你还记得吧,这里就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地方,那时候,我刚睁开眼睛,去看这个美丽的天地,而你,也是现在这样,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泽清笑意盈盈,耐心的等待少年的一个点头,安静,却写满了属于他的千言万语。 “你记着,这里就是我灵族的圣湖长泽胡,是我灵族的族人世代朝圣和尊重的地方,也是我的孕育之地。”泽清拉着少年的手,比肩站立在那神圣的长泽湖畔,大大的展开自己的和他的双臂,他们的怀抱里面,仿佛有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跋涉而来带给他们的一切属于这片天地的礼物。 “以后,你就是我的灵侍了,长泽,这两个字,以后也是你的名字。” “长泽。?”少年低头习惯性的掩饰着自己早已经溢出来的欣喜不已的神色,重新尝试这默念而出这个属于他的名字,温润低沉的声音被横渠的惊异声遮了下去。 “原来这小妖王就是那传说中的第二任灵长长泽啊。”横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扯着一脸莫名神色的上弦。 “传说这位长泽灵长在泽清之后,众灵陨落,灵族式微之际独自挑起了守护灵族的重担,却是五万年之后,功德圆满一样的就销声匿迹了,这位长泽灵长不是还说是你的师父吗?” 横渠探寻着扯了扯闪现怪异的神色之下,依旧保持着整齐的袖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要把上弦身上的那些过于整齐的一切都揉的七零八落的,就像是撕掉了他脸上的那一副面具一样。 “前事之师而已。”上弦的声音淡淡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小灵女和小灵侍,他们彼时是那样的鲜活和畅快,只是一眼看过去,他们彼此都甚觉美好的模样,就好像真的有着长长久久彼此相伴的未来,及到了今天,上弦才堪堪明白了,那样的欢快无忧,好像一切都要变得美好起来的背后,是比他们的重逢还要早的,注定悲剧生离的残忍天意。 “别生气,也别吃醋,毕竟这十万年之后啊,我家小妹找不到这时候看着那样靠谱的小灵侍,却只有你这小灵使在。” 横渠又是止不住的调侃,可偏偏上弦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发一言,眸中一汪深水,无波无澜却又暗潮汹涌。 横渠自顾遐想着,不禁惊异的回想起,泽清自从再次临世之后,他第一次向泽清说起这位长泽灵侍的时候,泽清竟然更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上弦兄,我很认真的问你,这位灵侍大人,也就是后来我之后的灵长,他究竟是谁啊,按理来说,泽清应该有关于他的记忆,但是据我观察,好像,并不是这样。” “没有记忆,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她记得。”上弦眼睛丝毫不动的看着前方的一切变化,很快,他用尽十万年布下的一切,就要揭晓在众人的眼前。 “谁?谁不想让谁记得?”横渠不禁更加疑惑了起来,愤然不已的直接放弃了问上弦,抬步就要直接走到那脏兮兮的小妖王的身侧,至少来这一趟,总要看清楚这个在灵族流传了十万年的先祖之一的故事主角长什么样子吧? 可还未及横渠抬步,那个身影却是自己就干干净净的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变化,甚至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揭开真相的努力。 眼前脏兮兮的小妖王哪里还有半分在黑森林里嗜血厮杀的模样。 夜幕墨色一般的长发半挽着,一根简单的月白色发带随着他飞舞的长发扶风舞动,已经足够飘逸风流的长发再映着他那一张俊秀却又颇显英姿的脸,就像是冰雪与宝剑的碰撞,就是再伴着点点红色的腊梅,都简直是两种气质结合的相得益彰。 剑眉长而阔,似要立上整座山河一般,明明是那样英气高傲的眉骨之下,却又生了一双狭长的含情丹凤,眼角处恰到好处的收笔,就像是名士笔下点到为止却又处处灵动的一副丹青名画,透着外行人难以琢磨的灵气。 一身月白的的长袍合身的被他穿在身上,仿佛是地狱深处跑出来的恶鬼竟然一朝升天,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天神一般的存在。 刚刚的勃勃英姿,在这样温柔的长袍之下,穿在高挺略显精廋的身材上,竟然也是那样的清朗若风,长身玉立。 女孩围在还显得十分局促的男子的身侧,不停的转悠着,打量着,夸赞着,鼓励着,逗得男子眼角跟随着赫然立上了几抹更加温润真诚,而又毫不遮掩的笑意出来,初次带着几分他少有的自信。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模样,又有谁能把他和那传说中嗜血好杀的妖族联系起来。 这样独特自携的一身的风华和气质,窈窈亭亭,似乎是天生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和捉弄,一身泥污总归又被拂尘拂净,难以遮掩半分他的光彩。 横渠他们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且,一模一样。 “是,这个人就是我,我,就是那个长泽灵长,也是被灵女大人带回灵族的灵侍。”上弦,不,这是长泽。不待众人追询,他就自己利落的来个先发制人。他紧紧地闭了闭自己的眼睛,坦然的映着几个人难以置信的打量的目光坦白道。 “你说的,他不想让她记得,是,什么意思?”横渠一时之间竟觉得眼前的人从未有过的疏远和陌生,“你对泽清,做了什么?” “我在她临世的那一天,就抹去了她的记忆,有关于我的记忆,还有从前的一些事情,她都不会记得的。” “为什么?” “......她不需要记得我,我也不需要让她记得。”长泽陡然提高了他的声音,带着他僵持了几万年的执拗固执和此刻难言的哀凉不堪。 横渠选择不再问下去了,他感觉到在这之后的故事都是那样的沉重不已,他选择只经受一次那些早已经逝去的十万年的心痛和无奈,就比如他自己的死因,以及他与祭灵司之间的那些契约关系。 现在,他反而不着急探求下去了,就像是他有幸重新回到了那些悲剧之前,怎会想要让这场所有人都在劫难逃的悲剧尽早发生。 天边随着一抹余晖的西垂,森林外面落霞孤鹜,温柔斑斓,造物主极尽自己乐于璀璨美好之能事,朝暮的霞光,他都可以装扮的那样的不同,又是那样的温暖,似是每一种悬挂在远远地天边的色调,都可以和光同尘,灿而不耀。 “好看吗?”泽清拉着长泽的手正走着,突然感觉到身侧人的留恋难行,他望向那霞光沉醉而又几近迷恋的眼神,让他本就温润的眼眸都生出了更多的柔情出来。 “嗯。”长泽回头看着泽清轻声垂询的模样,乖乖的点点头,开始尝试着用语言表达他的一切。 “我,很少,这些,见到,这么近...”他说的话磕磕绊绊,颠颠倒倒,眼中的欢快却是难遮难掩,原本是泽清主动牵着的他的手,此时却是被他不自觉的反握着,始终冰凉的手心带着几分激动,而轻颤收紧着,泽清的手掌不大,却很温暖,很容易被他的手紧紧的包裹着,柔软又温暖的手掌,让长泽手上难得感知到一时温暖的手,难免贪恋,就像是一个常年行走在冰雪山巅之上的流浪者,找到了一时温暖的栖息之地,便那面想要就此停靠在那个地方。 冰冷与温暖相撞又包容,紧紧的互相依附着,像是白昼灿烂炽热的太阳,就于这日暮西垂之际,跌进了孤绝寒寂,茫茫无际的雪山之中,传递着他们彼此之间才能够明白的那份难得的相与之情。 “你是想说,你很少这么近的,看到过这些晚霞的光辉盛景?”泽清轻易的解读着他断续颠倒的话,是啊,那又黑又冷的林子里,他求生已是不易,又能看到什么呢?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也远远地看到过这样的霞光,最普通不过却又难以触及,因为,于他而言,大概也是无甚意义,那样的期待会让他不甘心只停留在那里。 “真是奇怪,先前听你开口的第一句,说起我的名字和灵族的时候,明明就很流畅,怎么之后再说话,就没有那样顺畅了呢?” 泽清一脸好奇的询问着,却只见眼前的人瞳孔一震,竟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又低下了头去,握着泽清的手顺势也是一僵,想要收回去,又是犹豫着不敢动。 “好了,这也没关系的,以后我来教你就好了。”泽清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话都说不利索,而感到羞愧呢,不禁好笑又同情垫着脚揉了揉上他的头发,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少年人的模样,连头发扎到手心里都是那样的柔软啊。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浮生若梦,白衣苍狗。这浮世万千变化,向来也不过晨昏而已。尽在眼前,也尽在指间,长泽,以后,这些风光你尽可领略,在灵族,有我在,我就是你的依靠,我的灵族,就是你的家,你明白吗?” “灵族,家?”长泽抬头望向泽清的眸子清澈又是那样的深邃,就像是在极暗之地才能看到的一颗星子的盛放和闪耀,带着他的懵懂和憧憬,显的那样的柔软而美好。 “是啊,你的家,你也可以去守护的地方。”泽清的眸子纯澈如风,闪动着长泽湖水的碧浪,守护二字于她而言,是那样的幸福和理所当然,只因为那是她的家。 “灵族啊,是离天际最近的,尤其是在这长泽湖畔,终年盛景,一览无余。这晚霞只是其中之一,你若是喜欢,就等我解决好外面的战事,带你回灵族久居,到时候,你想看什么都会有,远远近近,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四季昏晨,人间朝暮,还有七音长老弹奏的好听的音乐,这些,我都分给你。” 泽清大方的分享着自己喜爱的家园,手上却急急地拉着还在不住欣赏沉思的长泽,重新快步走进了那片黑漆漆又阴冷不已的林子。 日暮西垂,黑森林里竟然更加的幽暗和寒冷起来,四周不时的还刮着阵阵的阴风,让人一步跨进去,就是如坠地狱的感觉,还是从最美丽的天堂而来。 “这地方,又黑又冷的,怕是传说中的九渊地底也不过如此了吧?”泽清有些畏畏缩缩的行进着,看着身侧丝毫不为所动的长泽,不平的嘟囔抱怨着。 “九渊?”长泽以为泽清是真的在问他关于九渊的问题,竟是开始很认真的思考准备回答泽清。 “九渊,沉睡地底,不知几深。只道是,黑暗无光,寂而无声,精怪厉鬼,悉存于斯,万丈戾气,坠之无活。” “你竟然,还听说过九渊?”泽清原本看着长泽认真思索的模样也不着急打断,毕竟除了三族之中除了灵族对九渊之境有过探寻,并没有更多关于九渊的记载了。 可是事实是,长泽描述的,不仅与灵族书中记载的大致不差,甚至是,比灵族文献记载的还要听着真实和恐怖几分。 “是。” 长泽十分简明平淡的回到道,看着泽清难以置信的模样,倒是也不懂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奇怪的。 “在哪里听到的?你难道还认识一些九渊的伙伴?”泽清颇感无奈的看着长泽简单地回答了一个是之后就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环顾一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又黑又冷,想来确实也和书册上记载的有关九渊的只言片语较为相近了。 六合之外,神鬼不言。一些事情,尽数悉知才是可怕。 “长泽,我在问你话呢?”泽清思忖间才发觉,长泽这次竟是并未立刻就回答了她,反而是一反常态的带着了几分的犹豫和迟疑。 “长泽,你真的见过九渊的东西?”泽清察觉到了长泽的异常,他的目光此时竟是如同撕碎那个影子怪物一样,冷冷的直视着地面,阴冷至极的林中,连泥泞的地上都升腾起了阵阵淡淡的寒雾,仿佛那样的冷,渗入到骨缝里一样。 “见过,不是伙伴。”长泽寂寂开口,转身看着泽清,目光竟是意外的柔和了下来。 “还记得那些,被你的鲜血吸引,攻击你的影子,怪物吗?” “你是说,他们就来自九渊?”泽清突然就想到了那从地面上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东西,他们非人非妖又非灵,确实是在三界六合之外的存在。 “是,他们,是生,也是死,并非全是来自九渊深处,只是多在九渊外围飘荡罢了,有恶灵所成,有浊气所化,不见阳光,世间难存,故而只能隐身九渊。” “哦。”泽清若有所思的点头回应着,看着自己那手心处虽是愈合了大半但仍旧泛着红的伤口,不禁觉得,自己若是落到他们那里,一定是尸骨无存了,毕竟,她的灵力是融入骨血的,分的一缕,都够那些怪物强大数倍了,就像他们这些地上的人为了生存渴求食物,那些怪物怕是也把她当做了美味的食物了。 “你,不用害怕...”长泽突然发声,竟是又结巴了起来,“我,我会,保护你,不会,再受伤,让你。” “你保护我?”泽清一时难以适应别人说保护她这句话,看着长泽又是一副羞赧青涩的样子,不觉又是软了心肠,她倒是发现了,长泽是在黑森林里面生活的久了,对那些在她听起来都甚是恐怖可惧的东西不仅具有极大地威慑力,就是连说起他们来也能一气呵成,极尽翔实,简单易懂的,倒是对譬如晚霞这般的一些平常但是他却很少触及到的东西,向往,却是陌生,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才好。 哎,这也难怪了,真是个可怜的小人啊,明明也和自己差不多大的。 泽清本着自己身为灵女的一片热心,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明明那样干净琳琅的少年,他身后做背景的森林之景,那一点会和他相配。 “我,有力量,我可以,保护好你的。那些怪物,不会靠近你。”长泽竟是急了起来,一张玉面姿容在抬起来的一瞬间泛着明显的红晕,也许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过于苍白,以至于这样的红晕是那样的显眼。 “哈哈,好好好,长泽最是厉害了,以后,我可是要仰仗我家小灵侍来好好保护我了。”泽清笑着垫着自己的脚,又是在他的一头长发上一顿乱揉,真是奇怪,灵族男子束发都有发带作饰,泽清竟是从未觉得有谁能把发带带的像长泽一样好看的,他褪去一身尘土,细细装扮起来,竟也有那样丝毫不掩的风华。 可泽清笑意盈盈的揉着长泽的头发的动作,在他看来,竟然就像是以前见过的人族的母亲哄自己孩子的动作一样,以为泽清并未当真,不禁又是着急了起来,他希望自己这一身的力量不必是为了无畏的杀戮而存在的,平白让人惧怕,也让他自己觉得厌恶。 他是真的可以保护好她,希望自己终于也可以把她当做自己的守护,希望她也可以放心地让自己守护她,一如长泽湖畔她降世的那一个夜晚,他们在彼此对望的那一眼中,他也许就注定逃不开她了,他在这片孤冷黑暗的地方游荡了几百年,间或有人族灵族的人,他从他们那里听到有关她的任何一句话上百次,他都会不觉的在心里默念上千万次,他不知道自己怎会又这份难言又苦涩的心思,但是他却从未想过要去舍弃。 就像泽清以为的,有自己的守护就是幸福,那么泽清对他来说,就是那份守护的责任和幸福。 “我有力量,我的力量可以保护你的,有我在,你就永远都不会再受伤,我也不会让你再有危险。” 他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炯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和他里的那样近的泽清,她的脸上,永远都带着那样美丽温暖的笑意。 “你的力量,我大概见过的,虽然并非是你的全部,但是,很强大。”泽清对上那样炽热认真的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知道了这不会是一句简单地玩笑话或是随口之言,而是一个承诺,或许也是来自眼前这个人的,人生的第一个承诺,重,却不渝。 “长泽,你看,我的手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泽清把自己刚才的手上的那一只手递到了长泽的面前。 可是惯于了靠厮杀和狠厉来存活下去的小妖王,却不会懂得这样泽清话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那伤痕是那样的露骨又狰狞,就像那些划伤她的白骨一样,不该留在那样温暖又柔软的掌心里。 泽清看出长泽眼中闪烁的疑惑和阴寒,她极尽耐心,并不急于让他立刻就能心领神会的去按照她的想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