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雍轻抚着她的乌发,与她对视时,那灼灼温暖的目光,竟如星火一般,能将这静谧的夜照亮。
阵阵夏虫声,自远处传来,夜也渐变得深沉起来。
这时,一旁静坐的乌林答晖,将目光从允恭的身上落到完颜雍那双手,晖见其姿态,略有不悦,暗自呢喃:“一个妾室,大王还将她当了宝了!”
铭璇闻此,便轻拍他膝,压低声音道:“害,哥哥,你说什么呢!这是舅公的女儿,她与寻常妾妃不同。”
晖撇嘴不饶:“我知道她是谁,乌古论兮瑶的女儿嘛!她母亲那时差点便成你嫂子了?”
此番语言引起了铭璇的注意,她对李石这个继妻的往事亦是闻所未闻,便怀着些疑虑,再探其左右无人问:“乌古论兮瑶?是舅母的名字吗?我只知她姓乌古论,不知其名!”
“怎么,舅母还与哥哥有段故事吗?”
“对,我记得清楚,她母亲便叫乌古论兮瑶。”
晖押了一口茶,再将声音压低道:“你那时小,你不知道,我与她母亲是同岁,都是收国二年生的,那时爹爹为我择媳,便看中了她母亲,本想找乌古论老将军说的,但那时不知什么原因老将军一口拒绝了,后来便听得她母亲嫁给了李石做二娘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的,乌古论家这般显赫,怎么会让女儿嫁给一个小将士做妾,还是妾,竟是想也想不通。不过,我后来四处巡检各地了,便不知道后事了,倒听说,先昏王破例将她母亲扶正了,还封了诰。”
“这事儿,爹爹都不曾讲过!”铭璇道。
“你小时那般腼腆羞怯,爹爹怎么会给你讲,但二姊姊知道这事,二姊姊是她母亲的闺中密友。”
铭璇不再追问下去,望着清雅的面相,再时不时望了望李石的面相,脑海中若有所思。
“倒瞧着,她母亲做了妾,她也连着做妾,倒是骨子里的妾命,但她便没有这般被扶正的好运了!”
晖再补上一句,铭璇见此,打住了他的话语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这时,静听着两人谈话的允恭自晖的膝上滑下来,小跑到清雅面前麻溜的坐在她的膝上,毫无一丝羞涩。
她见此,拍了拍正在与张家兄弟闲聊的完颜雍:“大王,瞧瞧你儿子,如今都这般麻利了,长的这样大了,也不害臊,竟天天椅子也不坐,倒将我的两只细腿儿当椅子了!”再抱怨一句——“这般重,竟要比你爹爹还壮实,我都抱不动了!”
那允恭,理直气壮的冲她问:“你是不是我小嬢嬢,是嬢嬢为何不抱我?”
“咦咦咦咦,还有理了!小嬢嬢抱了你三年了,如今你该坐椅子了!”是来自父亲的一番爱抚。
清雅看他如此憨态可爱,只是略带玩笑的上手揪着他的脸蛋,可乌林答晖见此,两三步上前,将允恭拉走,似怒而又有些不屑一顾道:“三郎过来!别扰了李娘子。”
“舅公,我要坐小嬢嬢身上!”
晖继而讥讽道:“哪个先生教你的,真是说胡话了,哪里有嫡子嫡女唤妾室为‘嬢’的,往后可不能这样叫,失了分寸了!”
铭璇愕然将他拉到一旁:“哥哥,你别说了!”
便这一言,在一旁的奎可怒而要起,被李石一手按了下去,完颜雍闻此,抬头轻望两人,再低头沉默,小瞥着清雅那双低垂的眉眼。
浅浅的青黛晕在眼眶,低眉时,那如朗月的眸子暗沉了下去,手中的绢子被攥了许久。良久,完颜雍轻勾了勾她的脸颊道:“大许是前面的菜肴准备好了,今夜有你最喜欢吃的假鼋鱼和白肉胡饼,记得多吃些。
说完,完颜雍若无其事的招了众人前去花庭间的流觞曲水桌前入席,并特意将清雅拉到身边坐,铭璇坐在他另一侧。
正是夏夜漫长,幕色如醉,一大家户人围桌而坐,品赏美食,一旁直立的杖灯,在清风徐来的刹那,左右摇烛,逐于菡萏初立的小塘边映射点点光粼——只听奴仆暗叹,无法言表的夏夜之美。
完颜雍喝到兴头上,说话便是扯东扯西,自天上到地上,倒是一场酒宴,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