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谨遵了她吩咐,支取百株钱后出了府,来到那对街那哭天抢地的壮汉跟前。
家仆见汉子生得粗俗鄙陋,怀里却抱着个白嫩的幼儿,将钱拿了给他:“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家小姐心善,予你百文钱好歹先将堂慈葬了。”
那汉子哭得声音虽大,但面上却无一滴眼泪。刚狠狠要了一笔钱财,可哪有人嫌钱多的?见后更是眼开,接过家仆的几百株钱后又将孩子举起来朝他央道:“你们都是活菩萨,不如行行好,将他也收了。”
幼儿懵懵懂懂地望着这家仆,一双金瞳漂亮得不像话。
家仆不是能做得了这主的人,忙说各人有各命,赶紧跑回了家。
那汉子见送不出去,垂头丧气地将孩子拎在手里,起身打算去找个板车,将父母尸身敛了。
不曾想一旁两位贵人的车驾同时下来二位美婢,走到他跟前。
一个淡淡施了一礼,先道了声“得罪”,又问他:“令郎模样倒好,我家夫人瞧着喜欢,不知道…”
这个还未说完,另一个却笑着摊掌,掌心两根小指粗的金条。
“我家夫人无子,看令郎有些眼缘。”那婢子道,“谢礼在此,若是您愿意…”
那汉子头回见金子,知道这两位夫人身份高贵,自然不会拿假的唬他,当即点头如捣蒜。
“愿意!愿意!”汉子喜得屁滚尿流,将孩子递了过去,“他跟我乞讨,跟夫人却是享福去了!”
刚刚对汉子态度略有傲慢的婢女此刻却恭敬地接过了孩子,细细一打量,见他那双瞳仁竟比从车中看还要明亮清澈,心中当即便有了底,遮了他的面匆匆回到车上。
被截胡的另一位婢女看后,也没了法子,回到自家夫人的车上。
“看过了,那眼睛一模一样,不带差的。”婢女惭道,“奴无用,那一位拿了两根金条来将孩子换走了。”
那夫人素纱颜面,仅露出清秀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温和的眼睛来——正是驻京上州刺史温鸯的新婚妻子贺兰罗勒。
她思忖了片刻后道:“这不怪你。即便是天子脚下,礼法规矩远不如金银权势来得好使。”
婢女又问:“夫人想要,为何不…”
“你不知他来历。”贺兰罗勒摇头,“用金银去换,只会折辱了他。”
车驾慢悠悠地回了府,还未停稳,温府内的小公子小小姐们便奔出来迎她。
“嫂嫂去了哪儿?”
“嫂嫂,小八刚刚尿裤子了!”
“嫂嫂出去带了好吃的!”
贺兰罗勒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头,将他们一一安抚了。
仆婢奶娘见是夫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帮着卸了车后,搀着腿脚微微有些跛的贺兰罗勒入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