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陆瑷听到外祖母这番话后定会有些慌神。
可如今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下的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她却没再怕的了。
陆珍担心她不情愿,一脸委屈惹得外祖母不高兴,便悄悄地捏了捏她的尾指,想给她一点儿鼓励。
哪知陆瑷却躲开了她,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道:“谨遵外祖母安排。”
陆珍有些愕然——好像自打妹妹回来后,便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陆瑷是她的妹妹,陆珍不觉得妹妹被退亲之后就比别人矮三分——她宁可妹妹一个人活得高高兴兴,也不愿意看她因为退了亲就自暴自弃,随便同什么不知来路的人匆匆定亲。
陆珍是个护短的,便是从前对着陆银屏也是一个心态——男人不要她们又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又不是腰里没东西,还能养不起个妹妹了?
“外祖母,我依然觉得此事倒不宜过早操持。”陆珍对夏老夫人道,“小三这会儿正在风口浪尖上,京中都知道永宁伯府那边的事儿。我实在担心眼下同她议亲的人是来蹭一波东风,好让自己在大哥、甚至在陛下跟前露个脸儿的人。依着孙女看,还是等这阵儿过了再说…”
夏老夫人眯起了眼,坐直了身子,一手抻平了袖上的纱。
“你以为我想不到这层?”她慢慢道,“现如今陆家是什么个情形,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门前的土,墙头的砖,一刻不看都能让人取了一抔一块去,就因为都说这处风水好,觉得吉利。不说这个家,便是你家祖坟上长的草恐怕这会儿也给人薅了去…这样的家,就靠你们这不争气的兄妹四个,能走到几时?”
说着,她又吩咐仆婢将几进的门全部关严实,又道:“眼下没外人,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你当四丫头她有什么本事?光凭着模样好就能让天子收了心?这是放屁!大魏的皇帝是什么人?万国进献多少美人,他什么没吃过没瞧过?就老四那个倔驴脾气,进了宫没被他割了舌头吊死在房梁上是她自己早年积德!还有琢一…”
夏老夫人看向陆瓒,捂着胸口又道:“早前被抓进禁军府里,竟然被偷走了半块虎符…天爷!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眼下天子那边还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刮下他一层皮来!姑爷是个实在人,可愣头愣脑的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今日也是傻人有傻福…你们只看到外头如何艳羡,却不知道眼下正是如履薄冰之时,京内的人先不说,就老三这闷葫芦一样的性子嫁给谁她不受欺负?索性趁现在风头还在,寻个家世普通却干净些的嫁了…日子跟谁过不是过,不要看那些个戏本子总觉得这世上有真情了…什么真情,说到底就是得不到罢了…你看那些个过了日子的,哪个不是看着风光关起门来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响…说到底你们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做好歹。你们若是能有你们父亲的一半,我老婆子也不至于丢下瀛州那一摊子辛苦跋涉而来…”
陆珍见她频频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说话,忙走过去为她倒了一杯茶。
“都是孙女不好…”陆珍忙道,“您仔细身子,不要动了气…”
夏老夫人挥了挥手,并未喝她的茶。
旁边的婢女上前来,俯身倒了一杯白开水,又从怀中取了个干净丝帕出来,捻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黑乎乎的药丸子送她服下。
这一阵儿忙活让几个外孙都插不上手,更觉得羞愧。
看着两个妹妹记得转圈儿,陆瓒倒是没有多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