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瑷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事情被揭穿之后,该是怎么样的情形。
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过这种情形——哥哥、姐姐、妹妹、姐夫、外祖母、表兄甚至死去的父母都站在自己面前,每个人都面带愤怒地斥责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堪,带给他们多少耻辱,并且扔下一把并不锋利的刀或者一段儿不足以系在梁上的绳子在自己跟前,示意除却一死之外她别无选择。
然而如今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却发现场面出乎意料地简单——没有别人,只有小妹,况且小妹还被关在室内,根本无法走出来痛斥她。
早晚都要来,如今的情景似乎还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我认识他。”陆瑷一张口,不知道为什么,泪突然流了出来。
她赶紧侧过了脸,用手背擦去了面上的泪,又回头继续道:“不仅认得他,我还同他好过两年。”
陆银屏的脑子有些懵。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我…我原以为他只是看上你了…”陆银屏结结巴巴地道,“没想到你俩…还…”
还有过一段儿,还两年?!
“两年…两年…”陆银屏嘴里反反复复地含着这俩字儿,像一个迟钝的小结巴。
“反正已经告诉你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陆瑷道,“头几年的时候我还常去看你,这两三年都不怎么去…实际上我多数跟他在一处,我俩好了两年,后来他纳了妾之后,我就再没同他来往过…”
陆银屏一听,刻在骨子里的第一反应瞬间压倒了这个让她震惊的事实。
“他有妾又怎样?不是没娶妻?”陆银屏道,“他那小妾哪里好?是出身比你高还是长得比你美?男人不都是一个德性,只要你对自己好,对他爱答不理的,给他吃却不给他吃够,他能天天捧着你…”
说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
陆瑷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若有你这般勇气,也不至于咽下那么多窝囊气;你若是我,你也不会瞧上他…”
陆银屏想了想,觉得倒也是——虽然说兄弟俩长得差不多,可在她眼里,若没有恩人的光环所在,便是顶着个王爷的头衔她依然还是觉得靖王不如皇帝香。
“说到底还是我傻…不过…”陆瑷说着说着,泪又流了下来,这次跟刚刚不一样——刚刚是眼睛里在淌咸水儿,现在觉得喉咙根上都泛着阵阵苦意,“不过,我从来没后悔过。若是重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跟他好…”
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止也止不住,光靠手背已经抹不完了。陆瑷又拿袖子去抹,抹到最后仰着头看天,一下一下地抽噎着,泣不成声地道:“不是没瞧见过其他年轻公子…可别人却总差了点儿意思…要么长相,要么风度…总之我也说不清,见着哪个年轻男子就总是想着同他比,结果反正就是都不如他,哪儿哪儿都不如他…你就当我是鬼迷了心窍,反正…对别人我是没办法妥协了…”
陆银屏原本也就是想问一问,压根就没想到自家姐姐还同这位救过她的靖王殿下还有这么一层——而且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三姐居然还有这样执着的时候。
说是“执着”都觉得有些不太够——约摸得用“痴情”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