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璧愣愣地看着赫连遂,直到陆瓒咳了一声后才收回目光。
他的这番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在座诸人的眼睛,尤其是赫连遂,已经抬起头来正视他。
乌黑的碎发挡住了那只空荡的眼眶,许是因为被冒犯,赫连遂露出的另外半张脸神情莫测。
“韩常侍此前并未注意过大司马,老实说,孤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如你一般。”端王突然开口,一只手横在他们二人中间,说笑似的道,“大司马是跟过先帝的人,按说算是长辈,自然不会介怀。”
韩楚璧知道端王有心解围,便接过了这个台阶,拱手向赫连遂行礼。
“久仰大人英名,先前生辰筵无缘拜会。”韩楚璧恭敬地道,“大人文韬武略,才藻富赡,今日一见方知不愧人称当世之雄,是以多有冒犯。”
温鸯嘴角抽了一抽——这分明就是他们来的路上自己说过的话。他心道这莽汉大抄他功课学以致用,倒也不算愚笨。
不管汉人还是鲜卑人,好话没人不喜欢听。
赫连遂听后,下巴稍稍抬起了一些,淡声道:“常侍过誉。上次某见常侍倒有留意,只可惜事务繁杂,怠慢常侍…”
韩楚璧笑道:“大人是寿星,无法分身兼顾也在情理之中,哪里就是怠慢。”
赫连遂也笑,眉尾眼尾却高高扬起:“但家仆见常侍提前离席,不知又去了哪里?”
韩楚璧的笑顿时便僵在面上。
那时他提前离席,为的便是去寻沈御女认罪供词。不仅如此,还发现了一副妻妹的画像。
如今赫连遂这么问,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如果说供词,那么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大臣们送来的礼物都是封得好好的,在宴席未散去之前赫连遂绝对不会开箱查看。
如果说画像,只要自己咬紧的牙根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赫连遂就拿他没有办法。
韩楚璧灵机一动,殷切道:“家中有夫人管制,不允在下吃酒,大人担待。”
赫连遂眯了眯眼睛,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然而一旁的端王却拍手笑了起来。
“韩常侍说得的确不错,若是娶了夫人,简直处处受制。”他低着头笑,“孤夜间难寐,自从浮山来了之后就连失眠都变得提心吊胆,更不要说衣食住行一应琐事。就连今日出来她还嘱咐孤不要乱吃喝…”
见端王肯为他说话,韩楚璧倒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温鸯和陆瓒的面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比浮山曾经的身份更尴尬的是眼前这位大司马曾是浮山的入幕之宾,这事儿可不止一两个人知道。
曾经的嫖客与如今的正主坐到一起,正主却坦坦荡荡,也不知这豁达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不介意自己女人的过去。
“刚刚的棋子倒比一般棋子略轻些,我倒有些不习惯。”陆瓒温声开口,算是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端王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道:“大司马明明不会下棋,却让人刻了二十一路棋盘。这棋子也是青玉所制,比寻常玛瑙翡翠棋子重了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