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咱们的人,不要担心。”
说是这样说,可石兰知晓弓箭手出没定是因宫中即将闯入外人——之前陆瓒和宇文宝姿二人夜探太极宫时也曾经历过这么一遭,不过那时禁卫还多是靖王之人。
各处禁军除几处卫防之外,已经有不少人渐渐聚拢而来,将徽音殿围成了一个圈。
事已至此,石兰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抱起拓跋珣,在他的一声声“放肆”中将人抗回了偏殿。
石兰替他将前襟理平整后,又吩咐内侍将大皇子的衣物拿来——今日怕是个不眠夜,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那王叔进不来也好,进来也罢,现如今皇子总是魏宫的脸面。
到了这步境地,外头是什么情形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安抚大皇子不愿将那层窗户纸捅破罢了。
而自从入了偏殿后,拓跋珣却不再喊叫了。
他静静地看着石兰和舜英忙活,等内侍拿来衣物后,却不允她们帮忙,自己一件一件地套好,连大带也系得无比平整。
舜英想上前帮忙,但知道得多了,手便有些哆哆嗦嗦。
拓跋珣看了她一眼,紧抿了下嘴唇后道:“人各有命,你怕什么?等这回的难关过去,你的俸禄少说要翻上两番。”
众人正惊异于他的镇定,却听他又带着哭腔开了口:“这回要过不去,孤一定给你们安排好了后事——不必担心你们家中人,下半辈子他们定然富贵无忧…”
“您知道什么了?”石兰讶异地问。
这个年纪的孩子说懂事也懂事,可到底没有阅历。
拓跋珣心里也害怕得很,装也不过装一会儿罢了。
他背过身去抹了抹泪,想起父皇那张耷拉得老长的脸——如果此刻父皇在,肯定会说自己愚钝,连这点儿事都处理不好。
瞬间他的泪便流不出来了,也一应将自己知道的说出。
“之前父皇却霜时母妃负伤而归,那时王叔便常来徽音殿求外太祖让他将叫什么山的接进府。”他瘪嘴道,“那日我在偏殿,王叔又来说此事,外太祖拂袖而去,王叔说早晚有一日他会死在自己手上…王叔从前待孤也很好,自那之后,孤就害怕他了…”
石兰脑子懵懵的,此刻才明白原来宇文馥被截杀一事也应是出自端王手笔。
她上前抱了抱拓跋珣,坚定道:“不怕…咱们有禁军,刚刚奴又让人点了通天炮,一会儿殿下的舅舅也会来守着您。”
哪知拓跋珣抬起小脸,略带惊恐地道:“那日外太祖走后王叔在这儿逗留,太傅内急去了茅厕,孤一个人在写大字。孤听王叔还说:‘徽音殿这处寸土寸金,价值千军万马数年粮饷’。女史,孤虽然年纪小,但孤不是傻子,王叔是不是带了不少人来,他要造反了?”
宫人扑通跪了一地。
天家之子,只要不是特别痴傻的,总有自己敏锐的判断。
石女史知道瞒不过——纵使眼下瞒得过,早晚他自己也能猜出来。
自己潜伏慕容太妃身侧二十年,什么委屈什么罪没受过?偏偏就在此时被这年幼皇子的一句话差点逼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