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自认是无才无德之人。
她自小被夏老夫人接去瀛州,并未多侍奉双亲半分,在忠孝为先的当下算不得孝女;她蛮横自私,事事以己为先,亦算不上一位体贴的情人。
可便是这样的她,在孕出另一个生命之后才感觉到自己也如同新生了一般。
于母亲而言,孩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作为天子嫔御,孩子是勾魂索命的象征——这也怨不得她们,能好好活着谁愿意去死?可偏她们生在大魏,生在高门,又入了宫,其后便胆战心惊地提防自己有孕。
说得难听些,不过是个用来生养皇子的高贵些的东西罢了。
她一直以为,即便入宫的目的不同,最后的想法也应是同旁的嫔御一样的——不想生孩子,怕生孩子,若有了就拿掉,左右受宠的依然是她,不会因为孩子而失宠,这是她的自信。
可如今真有了的时候,却完全不是这么个想法。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想看看肚子里的小东西是个什么模样。如果可以,还想再将他养大些…念书她不行,教不得孩子什么东西,可她会跟着学啊。只要以后她能跟这孩子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去学啊。
可偏偏碍着那层规矩,她恐怕日后做不到看着他一起长大了。
她也不恨皇帝——那规矩也不是他定下的,她恨他做什么呢?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劲,她又怎么会恨他。
何况这是他们的孩子,料想他知道了之后也定然会为抉择所痛苦吧?
陆银屏打定了主意——不告诉他。
她很快便理好了情绪,抬头时眼圈周围还泛着红。
“你先将熙娘她们唤进来。”她道,“只听着,别多话。”
慕容擎应声而出。
虽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深信她与妹妹慕容樱不同。
慕容樱既是王族教养出的贵女,亦是其中异类——她的“异”与陆银屏“异”不同,她碰到喜爱之物偏执,碰到憎恶之物疯狂。
陆银屏的“异”除却珍惜,更在于好奇。
她看似草包一个,然而对于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有独到的见解——她像一只刚学会展翅的幼鸟,愿意用稚嫩的双翼去丈量每一寸苍穹,无论晴空还是风雨都不曾停留过。
只可惜,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不过也还好,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慕容擎将三人请进来,秋冬又拿了两个蒲团来坐到他们身边。
陆银屏倒也不拐弯抹角,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事儿,不能告诉陛下。”
她同慕容擎达成了默契,秋冬和苏婆又是伺候惯了她的人,嘴巴多严实自然不用说。
所以四人齐齐看向熙娘。
熙娘是先太后的侍女,为天子操劳半生,算是他们中间唯一的外人。
她也想过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