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来了!”我推开门,眼前之人不是白桢又是谁?
“自然是找你讨回报酬。你这差事如此辛苦,没坐地起价都算我仁慈了。”
白桢面无表情地吐槽,我乐得听他嘴贫,忙热情招呼他进屋烤火。
我沏了杯热茶给他:“贵客请用茶!”
“嗯。”白桢吹了吹茶沫,轻轻呷了一口。
“快和我说说,外面怎么样了?这里避世隐居,爹爹又不让我下山,我快憋死了。”
白桢冷漠道:“你想听什么?”
“北国、南国、苗疆啊,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发生了哪些事,想来都瞒不过白草堂的情报机构吧?”
“那便先从苗疆说起。”白桢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长公主淳于琼接任王位,成了新一任女王。沈时偃帮她平定内乱以后,回到了南国。南国皇帝似乎与他起了争执,不许他离开京城。北国太子林逸登基,大赦天下,后位空悬,左相的女儿倾心他已久,是目前呼声最高的皇后候选人。”
我眨了眨眼:“没了?”
“嗯。”白桢手中的茶冒着热气,睫毛上的寒霜化成了水。
“你可真是言简意赅、短小精悍啊!”我托腮,沉思道:“沈时偃为什么和皇帝起争执?”
“大概是为了救你吧。”
“啊?可他不是把我忘了吗?”
白桢斜睨我一眼,那眼神谈不上友善:“他中了情蛊,别人可没中。他的部下、兄弟姐妹,哪一个不知道他娶了你、去苗疆是为了帮你解蛊?”白桢没好气地说完,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咳咳,我明白了。看来南国皇帝不想帮他。”
“如何帮?一旦插手,便是两大国之间的战争。”
“说的也是。可我已经没事了,你能不能帮我给沈时偃报个平安?他带我去苗疆已经惹得皇帝不快了,再争执下去,皇帝与他生了嫌隙怎么办?”
“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白桢嗤笑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看你这么有闲情逸致,不如随我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总嚷着要见你。”
“可我又不是他女儿……我爹爹会吃醋的。”我理直气壮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时林涵正好敲了敲门:“轩儿,你有客人?”
“爹爹,快进来。”
“你来了。”林涵表情淡淡。
“晚辈见过涵王。”白桢态度谦逊,有礼有节。
“我已不是王爷,不必多礼。”林涵随口问道:“你方才可是说,舅兄身体不适?”
白桢表情微僵:“正是。师父嗜酒的毛病一直改不了,近几年越发憔悴了。”
“呵呵。”林涵笑得高深莫测,“正好,阴山本是世外之地,正适合修身养性。带你师父来此,于他戒酒大有裨益。”
“您一片好意,晚辈代师父谢过,自会带话给他。”
“甚好。”林涵笑得更慈祥了,转眸看了我一眼。
我讪讪陪笑,莫名从林涵的态度里察觉出一丝别的意味:他其实是在向白术宣示主权吧?
我准备将婚前财产协议里的一半铺子转让给白桢,他却拒绝了:“这次救你的酬金,太子殿下已经给过了。你爹的命,是他自己买下来的。”
我一把拉住他:“我爹爹彻底改头换面,你是怎么做到的?”
“告诉你也无妨。”白桢解释道:“许是天意,我找到了一位和涵王身形极其相似、得了绝症时日无多的人。他知道我的来意以后,答应当替死鬼且对妻儿完全保密。他一身故,我就把他的脸换给了涵王。”
我吃惊地捂住了嘴。
“你以为林渊的人不会验尸吗?再高超的易容术,也会有破绽,会有脱落的时候。所以,我将两人的脸彻底换掉,又将他下巴的伤痕伪装成自缢,才得以瞒天过海。”
“换脸之后,涵王失血过多,性命垂危。我给他服下金丹才能勉强吊着一口气,连夜将他送到了阴山,在忘尘大师这里养伤。”
我久久不能言语,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爬满全脸,没想到这背后的过程如此惊险恐怖。
“这样,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谢谢你,白桢。”我哽咽着,一想到林涵九死一生才能保住一条命,还在我面前故作轻松的样子,心就疼得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
他本是最养尊处优的王爷,却因为一纸藏宝图受尽苦楚,如果不是我非要让白桢保下他的命,他就不用受换脸之痛了。不,林渊原本要将他千刀万剐……这样一比,自缢竟然是痛苦最小的死法。
用完饭,我主动提出帮林涵捏肩捶背,他很是意外:“轩儿,怎么了?”
我凝视着他脖子上的粉色疤痕,忍不住泪目:“爹爹,你受苦了。”
“白桢同你说了?”
“嗯。爹爹受了这么大罪,女儿心里难受。”
“轩儿,”林涵微微叹气,拍了拍我的后背:“换脸之事,白桢与我商议过,是为父自己同意的。换做以前,我可能会一死了之,但自从看了你娘写的手札,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多少与你相处的时日。既然有机会活下来,为何不试一试呢?虽然过程痛苦,但也只是一时的,只要还活着,我们父女终会相见。”
我感动得连连点头,没想到林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所以,轩儿你看,我们都还活着,那些苦没有白受,这就够了。”
“爹爹说得对!”我破涕为笑,林涵也笑了,父女俩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屋外,大雪纷飞,将山路尽数掩盖。
【南国·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