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那件事发生后,贺老夫人深感如今家里规矩纲常都乱了,于是便带着贺礼成离了寺庙,回府住了。
身为当家主母的贺夫人得知后又吃惊又忐忑,亲自到庙里做足了礼数,恭恭敬敬把老夫人接了回来。
枝枝对这件事感到很奇怪,明明一家团聚是好事,为何夫人看起来却不像发自内心的高兴。
贺延安浅略点拨了一下:“因为这次祖母回来是她自己的主意,而不是母亲把一切打点好了,风风光光地迎回她。”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在于,祖母主动回来,则侧面说明我母亲这个家当得不行,得要老夫人回来镇住场面,而且祖母是以为贺家祈福的名义常居寺庙的,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为了看顾礼成,如果以后贺家有什么劫难,或者礼成身子养不好,可能都要算在母亲理家不力的头上。”
“怎么可以这样?”枝枝惊呼出声,“夫人每天面对那么多事,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能怪她呢?”
贺延安无奈道:“世事就是这样的,自有一套规则,家院内出了事肯定会算到主母身上,这也是母亲不能像柳姨娘那样撒泼蛮横的原因。”看到枝枝闷闷不乐,贺延安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我不再像从前,可以帮母亲分担一些压力了,祖母回来也刚好能约束父亲,让他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地偏向柳姨娘,这次对她们母子的处罚不轻,如果她们到父亲面前颠倒是非乱闹一阵,吃亏的终究是母亲。”
听贺延安说了那么多,虽然知道他是有心安慰,但枝枝仍旧无法舒展心结,伊雪死前说的话又像幽灵一样缠在心头。
难道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受到少爷和夫人那般厚待,伊雪也不会嫉妒发狂做下那些错事,夫人也不会面临那么大的压力……
枝枝的胡思乱想夺去了她脸上的笑容,贺延安发现她开始像家里别的丫鬟一样,不再主动找他说些她觉得很新奇的事,不再笨拙但真诚地想很多法子来逗他开心,每日伺候饮食也是规规矩矩,不多说半句话。贺延安想找她谈谈,可她一见贺延安就逃跑,跑不了就低头绕着腰间系的丝绦眼睛通红一语不发,搞得贺延安话到嘴边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其实枝枝也不是有意这么躲着贺延安,一是她现在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爷,二来,贺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找她谈过话了,有意敲打让她安守本分,不要再生出什么妄想。
枝枝就这么努力地适应新生活,虽然心里很难过,但如果这样真对夫人和少爷好,她也就觉得值得。至少现在的生活比起在红楼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还能守着恩人们。
日子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春风渐渐吹开了枝头的花蕾,这天,枝枝收到了来自丞相府的请柬,马夫人盛情邀请她到府上赏花。
丞相府的马车都已经停在贺府门前,贺老夫人吃惊不已,思前想后,派嬷嬷交代了她许多规矩后,将她送上了车。
到了丞相府,马夫人还是如以往那般温柔,一见枝枝,便含着笑张臂向她:“我的儿,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你瘦了那么多?”
枝枝这段时日胸中积郁的块垒一下子找到了倾泻的出口,翻涌的情感喷薄而出,她扑到马夫人怀中,放声大哭。
“没事,没事了,有我在……”马夫人轻柔地拍着枝枝的背,让她尽情地把情绪释放出来。
枝枝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后,心中轻松了许多,抬头再看到马夫人温柔的神情,顿时红了脸,讪讪地抽手站起来:“马夫人,对不起,我失态了……”
“哪里的话,跟我还那么见外吗?”马夫人笑着帮她理了理衣襟,“要不是上次你没答应,现在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