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盯着那绣墩眼睛几乎要冒火,她觉得这施舍是一种屈辱,但现在身体的状况又支撑不了她的骨气,思前想后,反正现在老爷不在,扮可怜也没人瞧,还是不要亏待自己。
最终柳姨娘心中暗骂了一句,然后撑着地缓慢站起来,艰难挪向那个绣墩,就在她准备坐下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蓦然闯入。
“这又是发生了何事?朝中多事,家里也一天天不得消停。”
屋里所有人都听出了那是贺宏蕴的声音,柳姨娘被吓得摔在地上,怨自己怎么没多撑会儿让老爷看见那期初的模样,然后将计就计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贺宏蕴一进门,就看到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母亲等人高高在上地审视孤零零伏跪在地的柳姨娘,不由一怔,然后上前扶起了被孤立的那个。
“母亲,她惹你生气了吗?出身寒微的妇人难免不识大体,儿子替她给您道歉了。”
贺老夫人好不容易盼来儿子,可是他来了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这个,不免有些失望。
“我老婆子这条残命倒什么,只是,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吗?”
柳姨娘立刻激动地哭喊着否认:“不!我没有,老爷你给我做主啊!如果不是想再见您一面,为了清白我早就一头碰死了!”
柳姨娘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贺宏蕴又拉又劝,贺老夫人听得心烦,用手杖连敲了好几下地面才镇住场面。
“大夫人,你是一家主母,这事还是交给你来主持吧。”老夫人道,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儿子,“让他认清楚,这么多年来宠的究竟是什么人。”
贺夫人被突然叫到,心下一惊,抬头眼神在丈夫和婆母之间逡巡,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她想起今天和枝枝说的话,从前错过了,现在一定要站出来保护他们。
她向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柳姨娘面前,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柳氏,如今在老爷面,你如果诚实面对过去的过错,有心悔改,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接着贺夫人把刚才控诉柳姨娘做下的种种错事都陈述了一遍,陷害枝枝有确凿证据,给所谓大师施加影响让他为贺礼成批命一事也有很大嫌疑。
柳姨娘当然坚决否认,一口咬定她不知道大师批命是假,是为二少爷担忧才揭发枝枝,至于当年的事,更是咬死了一问三不知。
贺夫人为了孩子,一改往日柔弱的形象,步步紧逼,一连串逻辑缜密的问话把柳姨娘逼得渐落下风。
贺宏蕴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可是柳姨娘也再顾不得这许多,现在贺宏蕴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当然得拼命抓住,到最后她也不再回答贺夫人的问话,只抓着贺宏蕴的衣角一味地哭。
“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吗!”贺宏蕴突然大喊,然后烦躁地背手转了几圈,最后自暴自弃瘫软到椅子里,扶着额头让宽大的袖袍完全遮住了脸,“宫中圣驾病笃,家里又是如此不安宁,一切都是我无德啊……”
贺宏蕴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争端,上前去安慰开解他,除了贺延安。
贺延安没有挪动脚步,仍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崩溃的样子,原来曾给自己造成巨大阴影和壁障的男人,其实也那么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