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死在翊王府的雪地里,反而在平阳侯府未出嫁前的闺阁里醒来。
难道说……?
“小姐,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伺候您穿衣洗漱。”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曲桃亦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坐在梳妆台旁,稳了稳心神道:“进来吧。”
小丫鬟寻夏是一直跟着她的,七年里忠心耿耿,身边的奴仆来来去去,也只留下她一个。
曲桃亦轻轻咳了一声:“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再睡一会儿。”
寻夏正低头在铜盆里浸湿着用来净面的白棉布,听见曲桃亦的一声咳嗽神情有些担忧,忙起身关了窗户,神情却有些迟疑:“小姐,您怕是忘了,今天的流云宴,翊王殿下也会去的。”
曲桃亦微微一滞,心里却道果然如此。
她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七年前。
曲桃亦听见寻夏说的“流云宴”竟莫名有些想笑。上天待她不薄,她回到了七年前,身体没有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父亲和兄长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曲桃亦垂下眼眸,看着寻夏给自己挑选出一条乳白色的攒珠掐丝素纱裙来,摇了摇头:“换条颜色鲜艳些的。”
寻夏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曲桃亦,困惑道:“翊王殿下不是喜欢……”
“他喜欢什么和我没什么关系。”曲桃亦随口道,看着寻夏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惊愕,不由得轻轻抓过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我没事。”
寻夏依言取了条桃红与妃色的二色金百蝶穿花的织金锦洋绉裙来,配了莺茶色的绫子袄,又拿出一双小巧的羊皮小靴来。
寻夏找出这些颇费了些时间。曲桃亦因为裴留不喜的缘故很少穿这些色彩鲜艳的衣裙,都放进柜子里收着,但是曲桃亦现在已经不打算讨好裴留了。
他喜欢不喜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曲桃亦看着镜中娇艳明媚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她偏要漂漂亮亮的,永远这样明艳动人地活下去。
曲桃亦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闭着眼睛假寐休憩。
前世的流云宴上,她向裴留敬了一杯酒。那原本是好意,却不曾想,正是那杯不知何处来的酒酿成了大祸。
那酒里被人放了不怀好意的药,曲桃亦再醒来,便是和裴留未着寸缕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后来,便是裴留迎娶了自己。
曲桃亦的手指轻轻搭在暖炉外面套着锦套的流云回纹,没什么感情地用指腹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纹路。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那么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曲桃亦又闭眼歇息片刻,许久颠簸着的马车终于稳稳地停下,寻夏挑开帘子,轻声道:“小姐,我们到了。”
曲桃亦看着小侍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放下车凳,寻夏在下面抱着件自己常穿的雀金裘,搀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小姐,刚才又落了些雪,奴婢先给您披上衣服,省的一会儿手脚冰凉得难受。”寻夏微微踮起脚尖给她披上雀金裘,仔细系好缎带。
曲桃亦任由寻夏动作,下巴却微微抬着,目光落在眼前的小筑牌匾上,目光流转片刻。
流云小筑。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她倾心于裴留的十年好像大梦一场,前世的自己一错再错下去,最后落得个在大雪里孤零零死去的下常
好在,梦醒了。
曲桃亦唇角微微抿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旁给她整着衣服的寻夏看到忍不住一愣。她家小姐似乎又比从前又明艳动人了许多,她竟然看着这一个笑便觉得有些面热,心口竟也怦然起来。
曲桃亦正要迈脚走进流云小筑,一道急迫的马蹄声却在耳边清脆响起。寻夏微微偏头,又立刻附耳到曲桃亦身边,声音急切:“小姐,是翊王。”
曲桃亦挑了下眉,偏了目光看去。
来人正高高地坐在马上,乌眉星目,脸如同雕刻般五官分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正是裴留无疑。
曲桃亦看见这张与前世并无太多不同冷冰冰的脸,心里平静得宛如无波无澜的古井。
裴留身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寻夏吓得朝后连退几步,曲桃亦却是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裴留勒住马,神情冰冷冷地看过来:“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