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留的声音冷淡至极,却也是无法否认的好听。如同苍山负雪,微微低沉的声音里似乎都沾染着些深沉的檀香气息。
曲桃亦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裴留皱起眉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曲桃亦只是向他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带着身边的侍女转身便走了。
裴留稍有愕然。他知晓平阳侯府的这位面如芙蓉的曲家小姐倾心于自己,平日里更是找了各种由头要与自己亲近。可他心底早就藏了人,便万般颜色也不如从前在桃花别院里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女。
从前曲桃亦打探自己的喜好,也穿着素净的衣裙在自己面前若有若无与自己说话。可在心中来说,这不过只是东施效颦,看得他心底甚至有些许厌恶。
可今日曲桃亦却是一身鲜艳裙装,模样娇艳,楚楚动人。杏眸里回波流转百般风情,竟是让裴留心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和曲桃亦说几句话,却没想到曲桃亦一反常态,竟是朝他行了礼转身就走。
寻夏跟在曲桃亦身后也是一副疑虑模样。她家小姐喜欢裴留,痴缠裴留是常有的事,可如今接触翊王的大好机会,曲桃亦却是转身离去,竟是一副毫无留恋的姿态。要知道,若是以前她家小姐若是看见翊王,可是会找遍借口想尽办法与翊王多呆一会儿,如何会像现在这般?
曲桃亦看透了寻夏的疑虑,不由得淡淡开口:“翊王早已有了心属之人,我已经想开了。”
她是在嫁进翊王府后才知道裴留心底一直有一个格外珍重的白月光。裴留不爱她,甚至对她有着隐隐约约的恨意。曲桃亦知道,裴留想娶的只有他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的那个白月光,而迎娶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流云宴上的意外,迫于自己父亲平阳侯施加的压力罢了。
寻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曲桃亦穿过回廊,凭借着前世记忆绕过假山,走上一条看起来略显荒僻的小道,手里将暖炉抱得更紧了些。她记得这里有开得正好的红梅,前世本想还来这里赏一赏梅,没想到一杯热酒下肚,却出了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曲桃亦没有回答寻夏,寻夏却以为她家小姐是心灰意冷了,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慰着曲桃亦:“其实翊王殿下也没那么好,整日里冷冰冰的,小姐要是嫁过去,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寻夏想了一会儿又道:“京城里喜欢小姐的人多了去了,侯爷心疼小姐,您喜欢谁就把谁抢回府,想来也不敢有人说些什么。”
曲桃亦笑吟吟地听她说话,不由得在她头上敲了敲:“又拿我取笑,不如我给寻夏抢个好夫婿回来?”
说话间曲桃亦便看见了前世自己匆匆一瞥看见的那片红梅。昨夜落了大雪,白雪红梅,远远看去甚是好看。
她瞧了眼自己脚上的羊皮小靴,咬了咬牙还是踏着雪上前,想要折一枝梅花,寻夏却在她身后惊呼一声:“小姐1
曲桃亦讶然回首,却看见一只凶猛的老虎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们身后。那大虫看起来腹中饥饿,正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曲桃亦扑来。
曲桃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折了枝梅花挡在胸前胡乱挥舞,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老虎步步紧逼,离曲桃亦越来越近。
寻夏已经吓得倒在地上,连手带脚地向曲桃亦爬去。
曲桃亦看着逐渐逼近的老虎,知道自己几乎毫无生还希望,美眸轻颤,闭了眼睛只在心中叹气。本以为重生一次是上天眷顾她,没想到一切尚未来得及发生,她竟就要折在流云小筑里。
她已是心灰意冷,下意识地等待着死亡,没想到此时却有一支箭破空而来,竟是直接射穿了那大虫。
那箭风凌厉而来,连带着梅树枝头上开得正好的几朵梅花也被那箭风打落,花瓣都碎得不像样子,悠悠地打着旋从半空中落下来。
老虎倒下的鲜血和一地落梅红艳艳的一片,那雪地洁白,衬得竟让曲桃亦晃了眼睛。
她愣了一下,回头朝箭射出的地方看去。
少年站在山坡上,手里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端的是挺直如松,神情早已脱了稚嫩,一双眼睛乌黑得像黑曜石一般。他看见曲桃亦向自己看来,朝曲桃亦露出一个笑容。
曲桃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俊秀的少年郎,正是她的童年玩伴符小将军符子平。她只知道符子平刚从前线打了胜仗,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流云小筑见到他。
符子平从山坡上小跑着下来,整个人窜出了一大截,比从前长高了不少,曲桃亦看他都要微微仰着头。
他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曲桃亦,急急发问:“可有被吓到?那兽园里的奴才怎的这般疏忽,把这畜生给放了出来。”
曲桃亦这才感受到后怕,后背上竟已经全是冷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腿却是不受控制地一软,险些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