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扶桑再继续说道:“你看阿爹,今日这样的场合,他竟然喝得烂醉如泥!你不是讲他才进去时还很慌张吗?你看看他现在这般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害怕?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同桌饮酒,他都能喝得如此不成体态,我们还能指望他什么?”
“三哥,日后你若行走官场,每一步都要谨慎小心,每一句话都要深思之后再讲,如果不知该如何应答,宁可装傻充愣,也不要多说错说。”
扶桑沉沉叹气,继而哀道:“阿爹这个样子,我们是真的指望不上了。”
“三哥,你可看出或者从姑父他们口中听出了什么他们今日让阿爹来,是何意?”
孟玄英的眸色一亮:“今日我和爹爹走进堂内,姑父就有意无意地多次向江巡抚提起要多多照顾阿爹。”
“我想姑父这是有意而为,并非碰巧把大家聚在一起,阿爹这样的身份,若是平时怎么也没有机会和巡抚大人坐在一起饮酒,何况还有一个沈老爷。”
扶桑感叹道:“是啊,说到底这个孟家,也只有姑母姑父把我们这一房看作是亲人,祖父祖母从来就不对我们抱有希望,更别提两位伯伯了……”
扶桑又回想起前世,那些孟家不堪的过往,胸中的烦闷更甚。不过这一世她回来了,必没有再让他们欺负的道理。
“姑父这是有意提携父亲,一个江巡抚是现在蜀州官职最高的官员,一个沈老爷是蜀州最有钱的主,若换作平时,父亲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谈何坐下来同桌吃饭?”
孟冬的鼾声在屋内环绕,一声盖过一声,兄妹俩相视一叹。
扶桑问:“姑父可还有谈到其他的什么事?譬如为何会来锦官城?”
孟玄英回想片刻道:“他们谈了朝堂之事,但也未详谈。姑父只是说想离是非之地远些,不想搅进泥潭。没谈多大一会儿,离王爷就来了,他们就和离王爷寒暄片刻,之后他们说起了太子殿下的事,离王爷觉得甚是无趣,便把我和世子带到了仰止亭。”
提到李离,扶桑的内心又充满疑惑,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哥,你怎么看离王?”
“就是一闲散王爷,不谙世事,不问朝堂,乐得自在。你看他今日和沈家五少爷那般逗趣,就知道平日里也应是如此。”
可扶桑内心却不太认同孟玄英的看法,李离真的是不谙世事吗?不问朝堂?
如果真的不在意,为何会在众人提到太子后就离场?
李离如若真是真觉得无趣也就罢了!
如果他是为了让旁人觉得他不在意,那就证明这个李离可比众人看到的,城府要深上许多!
皇帝对大臣的猜忌最多是功高盖主,而对自己亲兄弟的疑心却更重,因为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没有谁比谁天生高贵,故而谁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坐在那把椅子上。
所以自古以来,为了那把椅子,为了拥有不可撼动的对天下的生杀大权,皇室之中,杀兄弑父的例子不计其数。
李离的这一步如若是退,可以减弱皇帝的警惕,暂时为自己赢得喘息。
而这一切又都是暂时的,他的存在本就是皇帝心中最大的忌惮,这种忌惮高于对功臣,对皇子。
所以,上一世李离是否就因这些,才会不得善终?
面对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的皇帝,不仅天下臣民苦于朝堂之乱,皇室宗亲又何尝可以安稳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