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王爷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份?”沈晚音看着木清绝问道。
木清绝微微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郑家村外,破庙之前,栾雨站在小道之上,凉风从她的耳鬓扫过,墨发轻扬,白衣飘舞,沉重的小脸透着空灵的美丽。
见过慕州澜之后,栾雨心中一直如阴云绕梁,不可纾解。只见栾雨缓缓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箫,轻轻吹奏起来,随着栾雨的吹奏,只闻一阵凄凉哀转的箫声缓缓传来,让人闻之泪下。
栾雨对慕州澜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慕州澜曾经收留她,给她讲法,她自是万般感激,哪里会生出那么一份不可说的感情?
可是造化弄人,世间情爱更是让人无可奈何,就算慕州澜的心是佛祖的,慕州澜的心是冰冻的,她也不免动心,不免沉沦,此刻想来,真是心中极苦,难以诉说,唯有箫声,能让人暂时抒发心中的不快与苦闷。
此时破庙之内,兰嘉谨与帝岚轩两人相约去了村里喝酒畅聊,沈晚音与木清绝也离开去了河边密谈要事了,所以偌大的破庙之内只剩下慕州澜一人盘坐休息。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飘荡起隐隐约约的箫声,慕州澜耳力极佳,加上对音律的热爱,所以当下便忍不住缓缓站起身,推门而出。
望着破庙之外修长的白色身影,听着那缠绵凄凉的箫声,慕州澜只觉得,那箫声不似平常所听那般潇洒飘逸,倒像是那空灵的月光压抑了整个村庄的呼吸。
栾雨吹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所以直到慕州澜来到她身后之后,栾雨还是没有发觉。
“没想到栾雨施主箫声如此动耳,在昭安寺的时候无缘倾听,今日算是弥补了。”听着身后温和的声音,栾雨手指微僵,随即缓缓将玉箫放下,不紧不慢的转身看向慕州澜,看着慕州澜那清明的双目,栾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大师过誉了,小女子学艺不精,怕是浊了大师的耳朵。”
温和的望了栾雨一眼,慕州澜缓缓上前,双手合十,轻声道,“栾雨施主真是在笑话贫僧,贫僧虽对音律有所了解,但也不似栾雨施主这般精通,今日得闻栾雨施主的吹奏,实在是贫僧的缘分,何来浊耳一说?只是栾雨施主这箫声之中多带凄凉之感,实为流光一瞬,离愁一身啊。不知栾雨施主可有什么烦心事?”
栾雨看着慕州澜那两波碧波深潭里蕴着关切,她微微扯开了嘴角,不怎么在意的说道,“烦心事?佛门之中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敢问大师,这求不得该作何解啊?”
许是栾雨的目光过于热切,一时之间竟让慕州澜的神情都不由得微微一僵,随即才缓缓地点头诚恳道,“栾雨施主可是为情所困?有道是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栾雨施主还是要看开一些才好。”
看着慕州澜诚恳认真的模样,栾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她喜欢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啊,她要如何放下?她怎么放得下?
“人人都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小女子愿意等下去,即使等到......海枯石烂,天地并和。”
听了栾雨毫不避讳的承诺,慕州澜心中一怔,温和得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了一抹震惊,随即抿唇道,“栾雨施主是个痴情之人,贫僧愿栾雨施主心想事成。”
慕州澜的双目清明,犹如星辰,他心思通透,不似一般出家人,可是他为何就是看不透她的心呢?
看着慕州澜素色袈裟下单薄的身影,栾雨微微勾唇,不紧不慢的将玉箫别在了腰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有两种境界,一种是痛而不言,另一种是笑而不语。栾雨你这是两种都占齐全了。”只见沈晚音从小河边款款走来,脸上的面具已摘,一张清丽的容颜在月光之下泛着淡淡的柔光。
慕州澜看着沈晚音柔和的面庞,微微一怔,随即双手合十,叹道,“原来是沈大人的千金,是贫僧眼拙了。”
沈晚音微微一愣,随即想到自己以前做了十年的尚书千金,而慕州澜又是国寺住持,祭祀祈福自然是免不了与之相见,所以慕州澜认识自己是很正常的。
“大师别来无恙。”既然已经认出来了,沈晚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慕州澜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听了沈晚音略带深意的声音,慕州澜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越过沈晚音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纤尘不染,隽永修长的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寒风撩起木清绝白色的衣角,他清亮的黑眸深深的望着沈晚音的侧颜,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轻声道,“春来花自青,秋来叶飘零,万事都应顺其自然,你说是吧?晚音。”
听着木清绝淡淡的声音,沈晚音轻轻地点了点头,既而转向栾雨,轻声道,“我们走吧。”
栾雨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自然地站到了沈晚音的身后,见此情形,慕州澜双手合十,温声道,“两位施主一路小心。”
沈晚音轻轻地望了慕州澜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向木清绝,沉声道,“多谢大师,有缘再会。”
看着沈晚音远去的背影,木清绝眸光一紧,面具之下的神情有些木然,一双黑眸也是沉郁得紧。
看着如一株孤树沐浴在月光之下的木清绝,慕州澜不由得微微上前,轻声道,“镇南王天之骄子风采照人,却为了沈小姐屈尊降贵不顾危险穿越长海雪原,贫僧今日见了沈小姐的连珠妙语,算是理解了镇南王的做法。”毕竟之前,楚何瑾还是去找过慕州澜寻求破解长海雪原阵法之法的。
慕州澜话音落下,木清绝却没有及时回答,时间在两人之间默默流淌,直到圆月向西,木清绝才沉声道,“她是一个奇女子,自然担得起楚何瑾的喜欢。”
望了木清绝清冷的面具一眼,慕州澜双手合十,温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闻言,木清绝轻轻地瞥了慕州澜一眼,沉默地走进了破庙。
走在回村的路上,沈晚音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与木清绝的谈话,木清绝要去北荣查明拜月皇后遗体的下落,这么说他一定会去西襄竹苑,雨渊月也是一个精通奇门遁甲之人,西襄竹苑定是机关重重,危险密布,木清绝真能全身而退吗?
过了半晌,撇开那些扰人的情绪,沈晚音微微侧首看向身后沉默的栾雨,沉声道,“你和慕州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的栾雨一愣,气息微微一变,随即轻声道,“事前在广陵之时属下失职被副王妃责罚,内伤严重,那时恰逢镇南王到广陵寻找王妃的下落,万不得已之下属下便住进了昭安寺,是慕州澜大师有恩于属下。”
闻言,沈晚音沉沉的点了点头,随即状似无意地说道,“慕州澜慈悲为怀,你感激在心是好事,可是切记高僧无情啊。”高僧无情,栾雨这腔柔情,怕是只能错付了。
听了沈晚音意有所指的话语,栾雨心中一怔,轻轻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回到郑家村之后,沈晚音和栾雨便径直回了那大婶的家中,休息了小会儿,天便蒙蒙亮了,沈晚音睡得极浅,听着那大婶开门的声音便已醒了,当下快速穿好衣物,戴上面具便掀开帘布走了出去。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沈晚音,那大婶眸光一闪,随即轻笑道,“姑娘真是起得好早。”
沈晚音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大婶这么早起来是要到哪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