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从卫柳口里说出来,听进祁盛的耳朵里面去。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忽而清晰又忽而模糊。
路边的树啊石头啊没有化干净的雪啊,都朦胧成了水墨一般的画卷。
画卷中,唯一生动鲜活,有着如暖阳般灿烂颜色的,便只有卫柳。
祁盛看着她,心里面一个接一个地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我明白了……”他说。
卫柳一定是要去告诉来纠缠不休的卫钧,她都已经嫁了人了,她要跟夫家姓了,和卫钧这一家老小没关系了!
嘿嘿,嘿嘿嘿……
祁盛喜滋滋地跟到卫柳身后,说:“我同你一起去。”
卫柳并没有注意到他满脸的喜色。
正如祁盛眼中一瞬间看不到别人,只看得到卫柳一样,卫柳眼中此时看什么都清楚,唯独看不清楚祁盛。
她甚至看到砖缝里有一根没有清理干净,如今已经干黄发黑的枯草——心里面还对那根草充满了同情和羡慕。
她同情这棵草还没来得及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便夭折在寒冬里。
可是又羡慕这草哪怕是死了,也可以安静地躺在这王府中,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她喜欢的男人那么近。
而她呢?
卫柳看看祁盛——她只看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因为她眼中的泪水此时在慢慢地涌出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想,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可以走在他身边,听下人们同时向他们行礼,称呼他们为王爷、王妃了……
走到会客的厅堂门前,卫柳站定了一会儿,抬手擦了擦眼睛。
祁盛这才后知后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他问:“柳儿,你怎么啦?”
卫柳回答说:“我有一点想杀人。”
如果杀死卫钧,再杀死皇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人还能证明她的身世有问题了。
卫柳这样阴暗地想着,抬头又看了一眼祁盛,撞进了他关切的目光中。
“祁盛,”她语气硬邦邦地问:“我想自己进去,你不要跟着,可以吗?”
祁盛回答说:“如果你这样希望,那么我在外面等你。”
他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去,蹙起了眉。
卫柳不在他眼前晃了,于是他的理智也开始慢慢回归了。
“不对劲。”祁盛说:“柳儿的情绪好奇怪,她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卫钧说?为什么要摆出那么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
元宝在一旁问:“会不会是王妃的师父与她说了什么?比如说她师父确实是被卫丞相收买了,然后才养了她这多年之类的?”
“我虽没见到过她师父,但是能把卫柳教得如此出色,她师父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怎么会轻易听从卫钧的指挥,甘愿在大柳村那样偏僻的地方奶孩子?她师父与卫钧绝不会是一伙的,最多也就是被卫钧算计了。”
“也是。”元宝挠挠头,困惑起来:“那么王妃还有什么事不高兴呢?”
祁盛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
他想了想,抬头看看屋顶,忽然问:“前两天我见卫钧时,卫柳在房顶上偷听来着,是不是?”
“是啊,怎么啦?”元宝问。
祁盛说:“也不知道当时挪开的瓦片有没有放回去,我得上去检查检查。”
元宝不明所以地看着开始往房顶上爬的祁盛,一脸困惑:“咱们王府里面下人这么多,随便喊谁去检查屋顶不行呢?奴才就可以去查看啊,何必劳烦殿下亲自去?”
可哪怕他嘀嘀咕咕提出了诸多疑问和抗议,祁盛依旧坚持要亲自去“检查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