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注意力渐渐放到第三句的两个字上,他忽然透悟,嘲弄地弯了唇角。
孤苦,原来如此。
一柱香时间过去,玉朝弦依言回来,面对这么大的雨势,他却没有打伞,而且对墨云箫自己冲破穴道并不感到惊讶,开口就问他,“考虑如何?”
墨云箫反而将视线转移到玉朝弦腰间别着的一个挂饰,通过观微,很容易识别到那是何物。
“忘情水?”虽是问句,却无半分疑问,基本都是肯定的语气。
玉朝弦道,“对,喝下它后,浮华往事,一了百了。”
墨云箫劝诫道,“那你也该给她准备一盏。”
玉朝弦将那挂饰取下,在掌心慢慢化成一个盛满忘情水的琉璃茶盏,“你放心,小然那里我不会忘。”
不知是经过大雨浇灌的冷静,还是心里已经没有波澜的死寂,墨云箫手很稳地接过琉璃盏,端在自己面前微晃两下,嘲讽地笑了一下,抬头对玉朝弦道,“幻族的女婿,果真不好当。既如此,当与不当也没什么所谓!”
握着琉璃盏的手紧了紧,在墨云箫下决定做出下一步时,一声用力的凄喊在不远处响起。
“不要!”
“小然!”寒歆韵在后面想拦柳霜,却没拦住。
在墨云箫与玉朝弦愣神间,柳霜冲入两人中间,用蛮力狠狠推开他们两个。由于没有任何防备,墨云箫与玉朝弦瞬而跌坐在泥泞的地上,发冠和面具也散落掉地,包括盛满忘情水的琉璃盏,也一同摔碎洒出。
玉朝弦一直以来隐藏的神秘面容终于在这一刻显现,但此时又有谁会去关心这些?
柳霜的发丝、衣服与脸庞都已湿漉,淡妆被大雨冲刷个干干净净,她夹在二人中间,抱臂缓缓蹲下哭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好么?”
墨云箫慌忙支撑起身,揽上柳霜发颤的肩头,“然儿,你听我说,我不是……”
“笨蛋!”柳霜火气上头,现在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再度大力推了他一把。
墨云箫又一次跌坐在地,泥水在周围四溅,大雨的敲打把周围水坑连起圈圈涟漪。他看着浑身湿透的她跪坐在他身前,抓紧他双肩处衣襟,在他面前撕心裂肺地哭喊,“不是说好不会抛弃我?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喝忘情水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当我是什么?你想爱便爱,想放弃就放弃?姑姑准备让我喝忘情水时,我为了不忘记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含辛茹苦演了三年的戏,我不累的吗?为什么你不能拒绝?就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我那么努力地想靠近你、信任你,纵使外界再多阻挡,我都可以鼓起勇气迎难而上。我宁可做着伤害自己的傻事,也不要伤害你,而我们之间这些所有的感情和回忆,你就让一盏忘情水把它们判了死刑?我是想要安稳的生活,但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是平稳安静的啊!”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幕,墨云箫一下把柳霜搂入怀中,将她按的死死的,任凭风吹雨打都不放手,陪她一起喊出自己的心声,“我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的想法?怎么可能违背承诺抛弃你?面对忘情水,我是没有犹豫,但那是对自己要打碎琉璃盏、坚决不去喝的不犹豫啊!”
闻言后的柳霜,反而情绪更加激动,难过的哭泣声从喉间发出,疯一般的眼泪从眼角往下掉,在瓢泼大雨中,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寒歆韵在不远处深深叹息一声,打伞走过来,将伞偏开些,移到两人头顶为他们遮雨,用温和的口语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再淋下去,会染上风寒发烧。”
已经站起旁观很久的玉朝弦从灵膛中又取出两盏忘情水,冷冷肃穆强调,“无论如何,今日你们两个必须喝!”
玉朝弦存着铁打的心要把这两盏忘情水给他们灌下去,谁料柳霜率先发言问寒歆韵,“我现在给你一盏忘情水,你喝么?”
寒歆韵苦笑摇头,“不会。”
柳霜又将目光移到玉朝弦那里,质问他道,“给你一盏,你喝么?”
玉朝弦蹙眉,“不要转移话题。”
柳霜觉得这事太过荒唐,冷冷笑道,“你们都不愿意喝,凭什么我们就得喝?你跟他提议以兄妹自处,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你自大到以为谁都想做你儿女不成?”
她躲开寒歆韵的伞,猛然在大雨中站起,气势凌然地讲道,“直接跟你们说,今日你们若先喝,我们随后就喝!没有商量的余地!”
玉朝弦当场青了整张脸。
寒歆韵轻斥一句,“小然,不能这样和你阿爹讲话!”
柳霜忽然什么都不顾地一笑,感谢寒歆韵的同时,开始与玉朝弦谈条件。
“多谢提醒,我都忘了你们是我父母。我们商量一件事,双方各退一步,如果你们保证今后不再从背后对我们搞手脚,我现在就可以认你们!”
柳霜拂去脸上水痕,刻意加大对方妥协的机会,“你们不是一直挖苦心思想让我承认你们?这可是个绝佳时机。”
“好啊,我同意!”寒歆韵高兴叫道,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微笑,希望浇灭玉朝弦的怒火,温声对他道,“那首诗最后一句‘命里自有天数定’,既然天数未可知,那么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而且小然她说的对,只有在小墨身边,她才会得到真正的安稳幸福。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样的道理,对吧?”
在寒歆韵一番话语后,玉朝弦这才慢慢被说服,暂时放弃了要拆散他们的想法。
这场围绕忘情水为中心,以妥协认亲结束的闹剧争端,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