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继离接过那根指头,指刃上翻一划,立刻取出几滴血来。他摆摆手,准备拿回去研究,走至一半,忽然想起重要的事,转头一副眯眼狡黠的样子,对墨云箫道:“曲子弹的不错嘛,有你师父当年的风姿傲骨,爷喜欢!不过刚才的话有一半骗你的,现下你可以进去找小小玉了,切记不能动灵力打扰。”
真像个青年老顽童,肖继离打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身影,只留下一句欠收拾的嘲笑回声:“啊哈哈哈哈,赚到了赚到了!不光能趁机听曲,还能恶整一番,龟孙子就是好骗,不枉爷叫爹又叫爷爷地低头一回!”
此时此刻,任是墨云箫沉稳得当的表情,也被这番言辞逼得变了形。
“肖,继,离。”墨云箫轻口吐出这三个字,眼睛死死盯着肖继离离去的方向,直想把他摁在地上狠狠跺几脚,以及他那张太欠收拾的嘴,撕烂最好。
然而眼下墨云箫顾不得去找肖继离算账,心急如焚地奔去枫林尽头,见魇就待在山洞口。
魇特意替柳霜交代给墨云箫,“玄女说里面有些冷,不希望您进去。”
墨云箫脚步未停,回说:“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魇未曾阻拦,他心知自己拦也拦不过,只能在后方默然一叹。一经进去,六个时辰以内,两个人定是谁也出不来。
一入洞中,迎面寒气沁入全身上下,凉透半颗心。墨云箫再也不敢磨蹭,身形一闪,转瞬来到续灵池旁。
到处都是寒气环绕,水温处在冰冻临界点,水汽却比寒霜还要冷。池中女子仅剩单衣,早已抱臂在池边缩成一团,唇色发青,脸被冻的通红,就连眼睫周围都结出厚霜。
墨云箫何曾见到柳霜如此?那是从小到大享受万千宠爱的小公主,为了将他从春帐暖中解救,宁可承受分灵之痛,现下还要历经过程如此艰辛的续灵。
感受到池旁空地有人走过,柳霜缓缓睁开眼,转身去看来人。虽然她也很想说出一句淡然自若的话,可瑟瑟发抖的身体却骗不了人,连着语句也是断断续续,“不是……让魇告诉你……别进来么?”
墨云箫迈开步子向柳霜走去,直视她的眼一丝不苟的说:“你怎么想是一回事,我怎么做是另一回事。”
柳霜抬手擦去眼上白霜,诚挚对他讲:“但这里太冷。”
墨云箫蹲在池边,用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柳霜的手,一边哈气帮她暖手,一边说:“我早就不怕了。”
因为有她。无时无刻不在发光发热的她,早已剔去他的冷心傲骨,化去他一身寒霜。
柳霜知道自己赶不走墨云箫,只能降低要求说:“那你不准下水,就在池边陪我。”
墨云箫很快便点头答应,替柳霜温好手后,又摸上她发青的脸庞,一双漆黑如夜空的凤眸仔仔细细瞧她,满眼神色最终只剩心疼,“有多冷?”
柳霜满眼委屈地向他诉苦,“冻的我感觉自己一条小命都要交代这里了。”
“那往我这边靠一靠。”墨云箫搂紧柳霜上半身,希望自己身上余温能带给她一点点温暖。
“有没有好些?”他问。
虽然的确比刚才好了一点,但柳霜还是抵抗不了那些寒气入体,在她眼睫处再次结出一层白霜。她笑说:“你亲亲我,或许我就会热起来。”
不过一句玩笑话,柳霜也没想墨云箫会照做,可她还是没料到墨云箫对她的容忍度已经高出一切水准。
他答应了,双手转了角度落在她后脑,眼中被丝丝缕缕的迷情占据,喑哑着嗓音说:“好。”
续灵池边缘虽成一道界限,但仍然隔绝不了他与她情动彼岸。亦如他现在疼惜她的心情,给她的吻似蝶羽般轻柔,似点星之火般在两人心间燃烧。
被他当成珍宝供奉着,缠眷在这段温柔乡中,柳霜好似真的感觉不到冷了。
她不想等了,真的不想再等,想尽早结束争夺灵器的日子,不再用这层虚假身份,只用玉轻然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与他同进同出,管它刀山火海,还是千机迷雾,都阻不了她与他一世承欢。
续灵池中央忽然水起大作,柳霜的身体被一道无形引力勾走。
她忘了,魇先前交代过,这续灵池水中央是最冷的部位,要想成功续灵,每个时辰必待足五刻,剩余三刻可适当休息。
而刚墨云箫找来时,正是她得以休息的时刻。此时改换下一时辰,她不去中央,池水自然会寻她。
柳霜还没来及告诉墨云箫,就被引力勾到池中央,而墨云箫也跟着柳霜的方向,毫不犹豫往续灵池中一跳,任池下水多冰冷彻骨,也要自己与她牢牢绑在一起。
柳霜心惊又气躁,赶紧催促他,“不让你下水,你怎么就要下,快上去!”
“不去。”墨云箫紧紧抱着柳霜不动,想也没想就答。
柳霜无法,赶紧把她被勾走的原因告诉他,谁知墨云箫听后,不仅不上岸,反而赖在她身边这块中央地盘不走了。
她像训顽固小孩一样横眉怒眼,“你听不听话?”
“不听。”墨云箫把自己下颚往柳霜肩膀上一搁,有理有据地拒绝,“一个人面对清寒太冷太煎熬,两个人面对却能有个依靠,至少可以相互取暖。”
柳霜泄气,可惜自己做的辛苦全部白费。
墨云箫拍拍她后背,安慰她,“别担心,我很好,真的。”
见柳霜仍旧板着脸,墨云箫侧头往她两边脸各亲一口,两指点上她酒窝,弯了眼角道:“笑一笑,十年少。玄女大人,公主殿下,笑一个好不好?”
柳霜忍住心头的欢喜雀跃,继续平静地盯他看。
墨云箫和她再三保证,“以后每天我都将你的话牢记在心,一日三泡,绝无特例。”
柳霜终于动了唇,忍笑中带有一丝小骄傲,“你说话算数?”
“骗你,肖继离就是我爷爷。”
柳霜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她耳聪目明,况且肖继离刚才叫的那么大声,她自然能听见。
柳霜抱臂哼声哼气地道:“看不出来,比起离火堂那阵,你哄人的技巧进步倒是挺大。”
墨云箫知道是柳霜戏耍自己,故意挑弄她下巴一下,凤眸上挑的弧度更为浅显,“没办法,谁让有个多愁善感的爱哭美人日夜在怀?”
五刻过去的很快,他们终于得以回到池边稍作修整。但任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能保证一直喋喋不休地讲话,都会有说累的时候。
柳霜见墨云箫拿出那块供以暖气的凤玉坠,强烈要求他自己带着。她自己身体底子好,无需凤玉坠保护,可墨云箫不一样,哪怕只能减轻一点点寒冷,她也要他接受人间温暖。
在池中等待的时间太长,柳霜眼皮子打架,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在柳霜身后,忽然有了轻微的响动。
那双白的透明的玉手,终是解下自己腰间的凤玉坠,把它小心翼翼地系在她衣带上。
替她整理好耳前碎发,凝望她不再冷得发抖的安稳睡颜,墨云箫这才满足地弯唇,无声笑起。